大门外的雨还在下着,雨势比进门前要大,雨丝飘到她身上,阴霾的天空遮住了太阳的亮光。
雨幕中开来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是不久之前纪文心在相片冲洗店前看到的那一辆。车子停下,程千从车后座走下来,手上打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他径直朝纪文心走来。
黑色的伞罩向纪文心的头顶,程千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还不回家换衣服?忘了今晚要去音乐会了?”
纪文心茫然地望向他,用手指向身后的洗浴中心,空洞地说:“我好像在那里见到了我爸——”
“你认错了。”程千继续走近她,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回带。
“她没认错。”段迟此时也穿过大门走出来,面上带笑。
纪文心转头看段迟:“那我爸到底怎么回事……?”
程千没再给段迟向她说话的机会,带着她就迈步走开。
段迟正要上前跟上纪文心的脚步,却被突然从旁边走出来的一群壮汉拦住了去路。
段迟没带自己的人手在身边,看着冒出来的打手停住了脚步,然后做出了个怪异的笑。
“你父母早就死了!”他的声音不高,却阴魂不散地飘荡在纪文心背后。
纪文心惊疑不定地想要回头再看一眼段迟,却被程千强硬地按住脑袋塞进了车里。
她被直接带到了程千家中。天色越来越暗,她被迫换好衣服吃过晚饭,就再一次被程千带出了门。
好些问题她在来路上已经翻来覆去地问过程千好多遍。比如“我爸爸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是。我只是担心你。”程千居然回答的坦坦荡荡,面上还带了宠溺的笑,“你父母不会受到亏待。”
他今天一天的表情都柔和得过头,与之前面无波澜的平静样子相差了不少,但就是让纪文心感到比以往更加心惊胆跳。
她发现,程千并不如她之前所认为的那样可以令人心安。
她一路忐忑地跟着程千来到了歌剧院。实话说她现在没心情去附庸风雅听什么鬼音乐会。
剧院大厅张贴了各色海报,其中当属一幅占幅最大最显眼——
一张欧式街道背景的白人老者的彩色海报,上面醒目地印着音乐会的主题和时间。
“a市歌剧院年度巨献——”
“世界艺术大师茨维洛霍
钢琴独奏音乐会
八月二十七日周五20:00与您相约”
只是纪文心看到这幅海报便走不动路了,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上面。这张海报的图片她曾经见过两次,在程千的那里,一模一样除了颜色是黑白的之外。
同一个白人老者,同样的脸庞,同样的角度,同样的背景。只不过现在她看到的海报却是彩色的。海报中之人定定地凝望她,眼里带着悲悸的色彩,她也与之对视。
像有一根时空之弦将画里画外两人连接,她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听到了空茫的乐音回响。
“纪文心?”
程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猛然一转头,好似还没回过神。
“要开演了。”程千这么说道。他的声音如同隔着海岸向她飘来,似梦似幻听不真切。她含糊地点点头,随着人流步入演奏厅。
座位距离舞台的位置不远,正是欣赏的最佳处。
等到坐到座位上,纪文心才看着舞台向程千说:“刚刚那个海报,我看见你办公室和房间里也有。”
“嗯。海报怎么了?”程千轻声回答。
纪文心看着舞台上出现的钢琴家,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可是,我好像记起来,那位演奏者已经去世很久了啊?!”
厅内坐满观众却安安静静,都在等待大师的演奏,纪文心的声音便突兀地回荡在她那一片的空中。旁边的听众不满地瞥了纪文心一眼。
升c小调前奏曲的沉重乐音缓慢地在不算大的音乐厅中流淌。
纪文心还待说话,眼前舞台上钢琴家的样子却让她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