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得一双蓝眸似乎漾出了蓝泉水,“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呀。”说着敛去一脸笑意,“你说勿黎要在勿黎人手中,那我问你,在你父汗之前,可有勿黎存在?那些臣服于你父汗的部族,又该称自己是某某族人还是勿黎人?别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的大哥坐在那个位置,成天却不想着强国富民,而是跟你三哥斗得你死我活,自己毁了你父亲的基业,勿黎至此又能怪谁?只能怪你嘴里的‘勿黎人’!”
“你去问问昨天跪在祭祀台下的子民们,他们在不在乎自己的王是谁,在不在乎自己是属于部族还是属于国家!他们不是你们这些生于王室,从小就只知道争权夺位的人,他们关心的只是今天睁眼是否有三餐,自己子女是否有衣穿,能生活富足,能家人平安,便无所他求。这与国无关,只关乎人!”
“当然,这些道理,你也可以说我是自己的混道理,毕竟,我没有这么强烈的家国大义。你不用猜也不用怀疑,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回来,不是为了勿黎,也不是为了大祁,我只为了一个人,只为他!”
拓跋茗盯着于白的眼睛,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不认识他了。
不,或者,她从来没有想过去认识失去记忆的于白,她一直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是了解拓跋肄的,不管他是不是变成于白,自己都该是了解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不确定了。
“所以,你告不告诉我那些人的存在都没关系,我想做的事,我仍然会去做,区别只在于,方法不同、时长不同罢了。”
拓跋茗呆滞地看着说出这话的于白,有那一瞬间,她想,也许不管她的阿肄哥变成怎样,有一点,祭祀的预测恐怕是说对了。
不论勿黎成为何样,能拯救勿黎百姓的只有泉神之子。
至于是属于哪一种拯救,又有谁能下得了这个定论呢?
………………………………
云司简看完郎晃发回的信件,盯着书桌愣了好久神。即使于白已经离开月余,他却仍是不习惯。
没有了那么一个人总在自己周围绕着,尽管不理解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却能凭着直觉支持着自己与自己配合,时而像个小孩子一般撒娇,时而却如成人般与自己并肩,偶尔混不吝地给自己惹麻烦,可更多地却是为了自己磨去一身懒骨去碰自己其实并不愿意碰的事情。
想着于白,忍不住从书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只有三样东西,一枚木箭头、一个磁罗经,还有一小截老鹰结花。
走之前于白特意找人剪下来的四枚结花。
“我只带走从勿黎带出来的十三枚,你给我的四枚寄存在你这里,等我们下次再见时,你连着未来的未知枚数一并给我。”
云司简摩挲着这几枚结花,几乎成了每天的习惯,未来的未知枚数?傻于白这是打算在勿黎死磕不成?还想扎根很多年?
然而,他云司简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让他离开,想念的滋味,太难受了。
“方宇。”高声将守在外头的方宇唤了进来,“替我送份拜帖。”
方宇接了过来,看着没有名号的封面不解地望向云司简。
“送去郊外的宝器轩,就说,是给宝器轩老板的!”
方宇自然也知晓宝器轩的老板就是五王爷,所以一时费解云司简为何不直接给王爷府递拜帖,而是递给宝器轩。
云司简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挥了挥手便让方宇去了。
方宇转身离开的瞬间,突然意识到,将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话少言少的将军了,这几年,因为于白的原因,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凡事多解释一句的将军,而忘了没有了于白,他便自动又回到不愿多作解释的从前了。
待得方宇离开后,云司简捏着结花又放回了盒子,自语道,“一枚!我最多给你添一枚结花,再多,我就要亲自出手了。”
自从太皇太后过世后,云司简与祁宜修间似乎也少了一丝温情,云司简仍旧做着他一板一眼的臣子,祁宜修也熄了最后的那点想留存情谊的心思。之前借狩猎一事给前朝大臣换了次血,祁宜修的日子是越发地好过了,而祁宜盛与祁宜正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击了势力,最近都很消停,朝廷之事,不争不抢,每日只是按时点卯上朝,平日更是深入检出,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的修身养性。
可这么平静的表象,云司简却不相信是真的宁静,总觉得是在掩饰一个更大的漩涡,只是这一次,不知是谁能掀起的浪更大一些。
而自己若不想继续被动,就只能主动把祁宜谨挖出来好好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