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换书看了?”霍铮拢拢她鬓角的发,笑道。
“嗯,医书太艰涩,枯燥无味得很,不看了。”她把书放到榻边,转过身来勾了他的脖子仔细瞧他。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可进屋就这么会功夫,额上已沁出汗珠,颈上也是湿粘汗意,白皙的脸庞上泛着奇异的潮红。
俞眉远想起晌午听到的话,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那话虽说得没头没尾,她却已然明白。慈悲骨最伤女人身体,仅管她只中了一年的毒,也已伤及根源,她怀不上孩子,与他没有关系,可他却陪她喝了半年的药。
她心知肚明,他必不想叫她觉得只是她的原因,怕她难受,便替她分走了一半责任。要知这世上举凡涉及子嗣后裔之事,多怨责女人,不问男人,再有便是男人皆求脸面,更是不愿将无嗣之责揽在自己身上,可这傻子偏偏反其道行之,还白白陪她喝了半年的药,真是……
“药温了,可以入口。”霍铮已将药捧来。
她轻轻一笑,推开药碗:“不喝了,容我歇段日子再说吧。”
霍铮有些诧异,才要问,便听她又道:“我口干,想吃些水儿多的梨子,你帮我削一颗?”
彼此间早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闻得此言他哪还有不懂的道理,便只深深望了眼她的笑脸,温声道:“依你。”
俞眉远又拾起书来看,霍铮自去案台上放的梨子。
削了皮切成块儿,梨子水灵灵的十分诱人,俞眉远戳了一块递到他唇边。
他挑挑眉,张口咬下。
梨汁四溢,香甜入心。
……
转眼进了春天,俞眉远在云谷过了第一个年。出了年,她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善学堂的孩子身上,每日里陪他们游戏,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术。
药没再喝过,她想通了,子嗣之事,随缘罢了。
上辈子她没有孩子,便将魏眠曦妾室的孩子抱到膝下养着,也体味了为人母之心,如今善学堂里一大群孩子,个个都是她的娃。
“你们别跑了,过来吃点心了!”
学间的休息时间,孩子们被拘了两堂课,到这时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到处跑,俞眉远站在学堂外的大榆树下,扬声喊道。
每到这时间,她就会带一大堆的点心过来,有时是酥饼,有时是糕点。孩子们很喜欢她,因为除了点心外,她随身都带着糖果,每每见了面就分,人人有份。
一听她的声音,散在院子里的孩子争先恐后地跑过来。
跑得最快的几个孩子簇拥而来,有的撞入她怀里,有的抱了她的腿。孩子们对力道没有概念,皆是一身牛力,跑过来时也急,撞上她的力道也重。她正笑着,不妨被几个孩子一拥,忽觉脑中阵阵晕眩,天摇地转,人站不稳就往后倒去。
所幸,有人抱住了她。
“阿远?”霍铮赶巧也在学堂这里,听到她的声音正过来与她打招呼,便瞧见这惊险一幕,当下飞身上前,把她搂入怀中。
她脸色煞白,抿着唇不肯说话。
他又急着问了她两声,她忽然推开他,俯到树根下吐了个天昏地暗。
孩子们都吓呆了,团团围着她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霍铮更急了。俞眉远自桑陵昏迷到现在,身体已经好全,没生过病,如今突然如此,叫他心如火焚。
待她缓过劲来喝了两口水漱过口,他便将她一把抱起,飞去了药庐。
药庐的药香催得俞眉远昏昏欲睡,吐过之后她胸口舒坦了许多,却忽然添了莫名的倦怠。杨如心静静坐在床边替她号脉,霍铮面沉如水守在一边。
片刻之后,杨如心诊好了脉,将她衣袖拉下。
“她怎么了?”不等杨如心开口,他便沉声道。
杨如心望了望她,又望了望霍铮,嘴角一翘。
“恭喜,阿远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