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特立?好像有点印象,你说的是前任**部长吗?”
黎子南在椅子上坐下,压低声音说道:“嗯,就是他,前段时间你不是让我跟葛茂山市长多沟通吗,我从他那里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九八年我们滨凌发洪水的时候,何国强给徐特立下过一道命令。”
顾德年一听是黎子南从葛茂山那里套出来的消息,又听到跟他的死对头何国强有关,立刻来了精神,沉声问道:“为什么是何国强给他下命令,好像轮不到他吧?”
“市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葛茂山说那会正好换届,现在的凌炳硕书记还没上任,正好空了那么几天由他代管党委的工作,**部不听他的,听谁的?”
顾德年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会儿我还是副市长,被直接派到现场指挥,党委那边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不过他下的命令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黎子南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他下的命令是炸开尖嘴弯子大坝放洪。”
“我知道,听说为了炸开尖嘴弯子,把它下游十多个村庄全部紧急转移,幸亏把尖嘴弯子大坝炸开放洪,要不然洪水说不定就会把咱们滨凌市给淹了。”顾德年现在回想起来那场大水还很感慨,对炸掉大坝表示了认同。
黎子南接着说道:“市长,报上来的是村民全部紧急转移了,但葛茂山给我说,离尖嘴弯子最近的车家村,接到撤离的命令没有十分钟,就被洪水给吞了,根本就没留有足够的转移时间,以致于村里死了三十多个老人和孩子。”
顾德年一惊,盯着黎子南问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黎子南点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市长,这些都是葛茂山跟我说的,刚才我也说过,我是没有证据的,那会我还在医院上班什么都不知道呢。”
顾德年皱起眉头没有说话,黎子南说的这件事情他现在还是有些印象的,那一年滨凌大洪灾是百年难遇,洪水造成的损失相当严重。尤其是紧急转移了那么多灾民,救灾工作非常艰巨。只是他还真不知道炸大坝把一个村子淹死了那么多人,这事不知道是当时没有报道出来还是有人可以隐瞒了。他忽然想到洪水过后不久,徐特立就被调到下面县当了一个管文体的副县长闲职。这样看来,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里面绝对是有猫腻。如果他猜得没错,徐特立根本就是个替罪羊,是替何国强背了黑锅。
黎子南看着顾德年变幻莫测的脸,心里猜测着顾德年知道了这件事打算怎么做。只有习惯了顾德年的思维方式,自己以后要跟他对抗时才能更好地掌握他的弱点。人只有学会了思考,才能事事走在前面。
他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这种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会揣测错,现在不说百分之百,也**不离十了,这也是干秘书的基本功,不知道领导在想什么,那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小黎,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虽然死了不少人,但都没有人告发闹事,上面也不会说什么,除非是有人再次跳出来为死去的人伸冤,而且还要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何国强给徐特立下的命令。其中比较难的一点是炸大坝和通知组织村民撤离的时间差,这一点很难查证,如果时间上很充裕,淹死再多的人也没什么,只是他们舍不得财产,自找死路,就算是省里面的领导也不会把这事当回事的,毕竟是天灾,不像是咱们下面富裕县的矿难,那种事故,领导有连带责任,这种特大洪水都会特事特办的,历史上的花园口事件想必你也知道,是非功过谁又能说得清楚。”顾德年跟黎子南说了很多,他虽然存了想让黎子南去寻找证据的心,但也是第一次教黎子南要如何去想问题,处理问题。
顾德年通过这件事情,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黎子南是一心一意地在为他考虑,是要扳倒何国强。所以他心情不错,还暗中感叹自己颇有眼光。
“领导,我知道了,我刚才也在想,要怎么才能把这件事情利用起来,确实像你说的那个时间差是关键,这种东西很难取证,平时在村里的时候也不会有几个人去看钟表,村口的广播喇叭喊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时间,就算是他们记住了时间,也是口说无凭。”黎子南皱着眉头说道。
顾德年看着黎子南愁眉苦脸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心想你学历高也没有我聪明,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说道:“其实事情也可以不这么看,你想一想,徐特立现在干的是不是很窝囊?由一个**部的一把手,调到下面举办运动会,这么几年下来,你说他手上会不会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呢?”
黎子南眼睛一亮,他一直想的都是怎么利用这件事情本身,让何国强跟顾德年掐架,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从徐特立身上下手,把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然后以此来做文章,让何国强难受一下。他一直的感觉都是徐特立挺可怜的,但从没有往深了去想过,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可怜的人。
心里面不得不再次加强对顾德年的防范,姜还是老的辣,老话之所以流传这么久,就是因为它确实能够说明问题,自己要是不小心的话,说不定发生的什么事情,就会被他抓住把柄,被他限制住。
黎子南心思瞬间转变,嘴里马上奉承道:“领导就是领导,这种层次是我开火箭都赶不上的,那我能为领导做些什么吗?”
顾德年一直笑呵呵地看着黎子南,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话,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看了看表说道:“都够钟下班了,走,跟我回家吃饺子去,巧云说之前你最愿意吃她包的饺子了。”
“领导你就饶了我吧,陈巧云以前多数是出去买现成的回来,几乎就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包过,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免得她看见我又像看见乞丐似的。”黎子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尤其是经过刚才的谈话,谁知道顾德年安的是什么心,针对这种生性多疑的人,只能时时防范。
顾德年看黎子南的样子,心里面非常满意,手底下干事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后,他拍了拍黎子南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不去就不去吧,徐特立的事,你不用着急,私下里可以先慢慢接触下,如果他是明白人,自然就会有所表示,所以你只需要给他抛一根橄榄枝就好,如果他不识抬举,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黎子南在顾德年站起来的时候,也就跟着站了起来,把顾德年的公文包抱在怀里,准备送顾德年出去。没想到顾德年会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不过听他笑声里最后明显的寒意,黎子南知道,针对徐特立顾德年是势在必得了。
如果自己跟徐特立主动接洽后,他表现出了向顾德年靠拢还好,如果没有动静的话,黎子南都不知道顾德年会采取什么极端的措施来对付徐特立。
顾德年走后,黎子南又跑回顾德年的办公室上了一会网,去网上查了一下徐特立所在的富裕县的一些情况,其实富裕县实际上是叫扶余县,但是由于开采出了煤矿,诞生了一批煤老板,所以大家叫着叫着就成了富裕县,不过这都是口头上的而已。他要好好了解一下徐特立这个人,然后才能想办法去跟他打交道。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机会又难得,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坏了事,只有取得徐特立的信任,设法打动他的心,才能让他开口说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正看着入神,罗建岳的电话打来了,经过沈晓慧的事情,黎子南变得异常敏感,对儿子更加紧张了,看见是罗建岳的号码,他马上就把电话接起来问道:“兄弟,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在干什么呢,有时间的话就叫你出来喝酒,有句话说的好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怎么样,几日不见是不是当刮目相看啊?”罗建岳在电话那边拿着一本诗歌精选,摇头晃脑地读完后哈哈笑了起来。
黎子南确实乐了,沈晓慧出事以来,他已经没有再发自内心地笑过,白天对着顾德年,对着市政府的同僚们,都是虚假地笑着,黎子南还想起来以前罗建岳给他说的一句俏皮话,说什么没笑硬挤,锻炼身体。他之前就是那种感觉,笑得心好累。
“好,我也想找人喝喝酒,今天我请客,咱俩不醉不归。”心里很是温暖,有朋友真好啊,起码自己心情烦闷的时候,可以对着朋友倾诉。沈晓慧这件事他一直没有跟罗建岳提过,今天正好可以趁机会让罗建岳也帮自己出出主意。
跟罗建岳约好地点后,黎子南就骑着摩托从市政府里面出来了,刚要向右拐弯上马路,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