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上来,想把自己要说的话赶紧告诉他。
“等等。”他抬手阻拦。
“又怎么了?”
手指轻轻撩拨耳廓边的黑发,将那缕青丝挂在耳廓。不经意的,李宸景那轻微的小动作,扯动了她的一根心弦。那动作……好像在说……他有多在意她说的每句话,哪怕有小小的干扰他都不允许,他要听到她全部的声音,每个字,每句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来,说吧。”
“……”
“嗯?我在等你呢。”
“…………”明明摆好了说悄悄话的姿势,他漂亮精致的耳廓紧在眼前,只要轻掀嘴皮,把话告诉他就可以了。她怎么在这时候卡壳了,他们之间又不是在说什么羞人的情话,也不是在讨论神马山盟海誓天长地久,两个大男人说句悄悄话,她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小八?”
“……我,我我我在……”
“怎么了?”
“…………”有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这种事她会说么。
抿抿唇,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去问她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一只波斯猫,衣着华贵,年岁……跟你大约相仿的男人……”
“…………”
“……去啊。”
“唔……我没听清楚。小八,再说一遍。”
“……”都贴在耳边说了,怎么会听不清楚,“问她们有没有看过一个带着一只猫儿,年岁跟你大约相仿的男人啦。”
“听不清楚,再一遍。”
“…………”是她的错觉么?眼前那漂亮的耳廓渐渐浮起红晕,散着连她都感觉到的热气,惹得她浑身都热暖不断,他……不是听不清楚,他是故意想让她再多出些声音,灌进他的耳朵里去,想让她的唇再吐出些气息,吹进他耳里……
大街上的,竟然挑逗她!
“小八,再一遍,拜托。”
“……最,最后一遍哦。”
“嗯。”
“不可以再多了哦。”
“好。”
“你……去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带着一只大概应该可能也许……唔是白色的波斯猫,穿得很华贵,应该很华贵吧,皇帝应该不会穿着要饭的样子吧?年岁……好像听说跟你大约相仿,但是我也不敢肯定哦,应该差不多大吧……的男人……”
明知道他的心思,明知道他在享受些什么,为什么要说给他听!为什么要纵容他幼稚的要求!为什么不一把推开他,为什么还……特意把要说的话好无聊好干巴地加长再加长,就好像……她也在陶醉……
陶醉在这片刻……
陶醉在倾身贴唇在他耳边呢喃的片刻……
陶醉在将声音和气息悠悠吹进他的耳里,心里,荡起热烫体温的片刻……
问个问题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粉楼前的各色姑娘瞪大了眼睛,只见两个儒衫男人无限贴近互相耳语了半天。清俊的公子转头,收起方才春意盎然的表情,耳边的乌丝重新流泻垂下,遮住几近烧红的耳廓,表情一派淡然,启唇。
“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带着猫逛妓楼游手好闲的蠢货?”
“咦?!怎么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你好好传达我要表达的意思啊?”
“她们听得懂就行。”
“你怎么知道她们听得懂?你这样说,谁能给你线索啊。”
“哼,没关系。有这个就行。”长指夹住一张银票,李宸景淡淡勾唇,“见过的有赏。”
静默一阵,突然——
“我见过!”
“我见过我见过!银票是我的!”
“是我的才对,那个公子我见过!”
“要你说,我也见过!那个每次来都顶着只猫儿的俊俏公子!”
“银票是我的!那个蠢货,我见过!!就在春分楼——花魁柳蓉蓉那儿!”
…………
一堆乱哄哄地争抢后,答案在瞬间揭晓。
原来,当朝皇帝正在密会京城第一花魁——柳蓉蓉。
而得到答案的朱八福却突然移不动脚步,呆呆地抬起心事重重的眼眸看向李宸景的方向。
柳……蓉蓉。
那不是她绞尽脑汁,想带他去见的人么?
本来他死也不肯就范,不肯随她前去翻开前尘记忆,可为何偏偏在这片刻,反而不费吹灰之力就……
现下李宸景只当是在帮她,不知落下记忆的地方就在柳蓉蓉那儿,只要什么都不说,把他顺理成章地带去春分楼,他不会有所察觉的,然后……他就能见到柳蓉蓉,然后……他就会想起许多事,然后……他就不再会对她莫名地执着,然后……她就彻底从李宸景那儿解放了。
不用怕被被传龙阳之好,不用怕被开除,不用浪费唇舌解释他喜欢的并非是她。
听起来好处多多,可是她为什么有点不想要这么做……
到底要怎么办?她要带他去吗?
带他去见……他真正喜欢的女人……柳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