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复旦大学主教学楼前的阅报栏也同出一辙,每天都会有老师和学生们聚在这里阅读最新的新闻信息。只是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往常拥挤的模样此刻竟只有戈文和旁边那个中年人两个人。
橱窗里《上海日报》的读者来信吸引了戈文的注意:这一期《上海日报》的读者来信都是关于前几天一则《西安日报》登出的通讯的。
那则《西安日报》的通讯前几天戈文正好在《收获》编辑部里看到过,讲的是中国一所军医大学的一个大学生因抢救一个落入粪坑的掏粪工人而不幸遇难,而这个被大学生救起的老农也因窒息时间过长,抢救无效死亡。这个大学生所在的大学做出决定,给他追记一等功,批准他为革命烈士、授予优秀**员称号,骨灰更是安放在革命烈士陵园。
而《上海日报》选登的读者来信正是分为正反两个观点围绕着“这个大学生的死到底值不值得”来辩论。赞同人说这个大学生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他是当代大学生的榜样;反对的人则认为培养一个大学生比培养一个农民需要耗费更多的国家资源,就社会价值而言,一个大学生要比一个老农对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所以这个大学生以死来救老农不值得。正反两方面观点相互交锋,如火如荼。最后《上海日报》以官方的姿态表长篇通讯《他的心灵多么美》一锤定音:用煽情的笔伐描绘着这个大学生的种种小事来表现他豪迈、热情、坚定、乐观的精神,然后笔伐一转号召起全国青少年要向这个大学生学习。
看到通讯中紧随着这个大学生的名字后的那些“**”、“献身”、“必然性”、“历史造就”等词汇,戈文不由的摇了摇头。
“同学,你摇头是不是不赞同《上海日报》的通讯,觉得这个大学生不值得去救那个掏粪工人呢?”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的那个中年人走到了戈文的旁边,眼睛同样盯着这则报道大学生因救老农而牺牲的消息。
戈文瞅了一眼身边那个依然盯着阅报栏看的中年人,这应该就是个喜欢表自己看法的阅报栏烧友吧。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则报道有点太肤浅了。”
“肤浅?”中年人的目光终于从阅报栏中收了回来,他奇怪的盯着戈文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戈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肤浅。换做是我根本不会去讨论这个大学生的死到底值不值得,因为这只是一个有道德有良知的人都会做的事情。其实这就是个‘个人生命价值’的问题而已,生命的价值从来都不在于等价交换,生命的价值就在于生命本身,他不分贵贱,不分三六九等。所以拿出‘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来讨论本身就有问题!”
戈文的脑海里浮出后世他看过的一部美国电影——《拯救大兵瑞恩》。然后他一手指着《上海日报》的那则长篇通讯,接着说道:“而这则通讯光是赞美大学生救老农的品德十分高尚,然后号召大家去学习他。这样的宣传倾向本身就有问题,是违背人道主义精神的!根本没有抓住更深层次的东西。”
“个人生命价值?”中年人惊疑不定的看着站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自信青年,心中掀起了套天巨浪: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让他打开了思维上局限,让他站在了更高的角度上来看待大学生救人事件。如果说大学生救掏粪老人是不值得的,那么反过来呢?如果掏粪的老人眼见一名大学生掉进了粪池里,他是否有充足的理由抱臂而观幸灾乐祸呢?……整个新闻界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这个年轻人居然明确的提出了“个人生命价值”这个新概念……
一时间中年人细细品味着戈文的说法痴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