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子,不长眼是不是,连我们六爷都敢撞!”对方张口就骂。
齐静沅揉了揉被撞痛的额角,抬眼看去。她撞到的是一个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的异族男人,看那衣裳装扮,应当是西秦那边来的。唇瓣毫无血色,一看就是个久病之人。
齐静沅一见这情况,便拉住了肖铮,没打算和一个病人计较,可对方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
“站住,撞了人不知道说一句‘对不起’啊,难不成你们东齐人仗着国力强盛,一直都这么横行霸道?”男子身边的人拽住了齐静沅的衣袖。
由于四国盛会的关系,定京城里最近有不少外族人。对于东齐势力日益颇丰,其他几国嘴上不敢说些什么,心里都是惶恐且不满的。今日一见有这么好的由头,自然都站到了西秦这边数落起了齐静沅的不是。
一时间,齐静沅倒是成了众矢之的,也不乏有一些不怀好心的人就打算等着乱起来好趁乱下黑手。
“放开她!”肖铮眸中冷冽的双眸紧眯。
那人依旧故我,可肖铮没有再给他继续嚣张的机会,直接抽剑便砍向了那只抓着齐静沅的手。
电光火石之间,没有断,但是只有那人自己知道,这一剑下来,他整只手的经脉已然被其完全挑断。
其他前来帮腔的人一见这年轻人如此诡异的功夫,立时将自己的嘴给闭了起来。
这时候,完颜瑧低声轻声开口道:“是我的手下无礼,得罪这位小公子了!”
齐静沅轻哼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拉着肖铮一起离开了,没打算旁生枝节。
完颜瑧看着齐静沅似曾相识的背影,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这是她的女儿吧?和她当年长得还真像!只是,这性子,倒不像她当年那般强硬不饶人。
完颜瑧忽然有些怀念起了在荣国公府里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像只竖起了浑身的刺的刺猬一样防备着他的样子。
短暂而又美好的一段时光,却每每都只能在梦里才能再回味过来。
这十年里,他虽然安排了不少小动作,可由于自己身子的原因不宜远行倒是没再能见过她,但是她的事情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倒是有些期待今晚的第一次正面相见呢!就好像已经隔了整整一辈子一样……
……*……*……
齐静沅回府之后少不了被叶卿清数落一顿,可小姑娘最甜,几句话就能哄得叶卿清转阴为晴。
“母妃,你可不能生气哦!现在别人都说咱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像我姐姐一样,这要是生气了,会容易老的,要是老了父王就不喜欢你了!”马车里,齐静沅靠在叶卿清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尽情地撒娇。
叶卿清笑着赏了她一个爆栗:“没大没小的疯丫头,居然在背后编排起自己的父王来了!”
“本来就是啊!父王虽然年纪比你大,可要是说他才二十多岁一准不少人相信,你可不得将他看紧点么?”齐静沅说得煞有介事。
叶卿清也顺势和她说笑了起来:“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我显老喽?”
“呸呸呸!谁敢这么胡说八道看我不好好揍他一顿,母妃就是刚刚二十出头没差!”她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拍马屁,可说的那都是大实话。
也不知是不是岁月忘记了她父王和母妃两个人,愣是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一点儿痕迹,要是以后她也能这样就好了!
叶卿清看着这个油嘴滑舌的女儿,嘴角勾起的弧度幸福而又甜蜜。
下了马车之后,便见齐子皓和两个儿子一早便等在席间了。
齐靖霄性子温润,至于齐靖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傲娇又别扭,给叶卿清行了礼之后直接略过了齐静沅坐到了齐子皓身后的位子上。
齐静沅气得牙痒痒。死小子,平时不喊她姐姐也就算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她面子,等回头她一定得好好教训他!
叶卿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个孩子,有时候真是让人又爱又气。
感觉到斜对面有一道朝着她看过来的目光,叶卿清抬眼看去,却见那人很快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叶卿清勾了勾嘴角,将视线挪开不再看她。
齐子皓自然也注意到了,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若是想单独见她,我可以帮你安排。”
“不用了!”叶卿清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她和霍云歌有什么好见的!当初霍琅的事情与她无关,她所做的,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大哥和心里喜欢的人所以才选择隐瞒了霍琅和容旭尧的事情。
她没有错,错的只是卿岚爱她,她却爱别人而已!
自始至终,她和霍云歌都没有交集点,就算要见,那个人也不该是她!
叶卿清微微朝席上扫了一圈,嘴角轻扬:“子皓,这次难不成又有人打算和亲?”
齐子皓微微挑眉,显然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叶卿清撇了撇嘴:“看其他三国某些女眷的打扮不就清楚了!”
现在其他三国可以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东齐会不会一时兴起就开兵攻打,虽然当初没能弄到雷火弹,可借着南楚的兵器制造术倒是弄出来了不少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再加上这十年的养精蓄锐,四国形势与十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若说十年前,东齐一过对付任意两国联手只能打成平手还要提防着别国趁虚而入的话,那么现在,就算是其他三国联起手来,都未必会有胜算。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到那时,就算是赢了,他们自身也会元气大伤,得不偿失。所以,这种局面任何一国都不愿意看到。
齐浩南想着各个击破,别国自然也会想着依靠联姻来巩固一下两国之间的关系,至少是表面上的。
“横竖和亲这种事不会落到我头上就是了,你操这个心做什么?”齐子皓饮下了杯中的酒,似笑非笑地打趣了她一句。
叶卿清心里不以为意,现在太子和两位小皇子年纪尚轻,若是和亲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齐浩南了。就算这些年东齐的后宫一直是椒房独宠,可权势的诱惑实在太大,这些年动小心思的人可没停过。
再想起刚刚娇娇说现在的齐子皓依旧和年轻时候一样光芒万丈,这话叶卿清是深信不疑的。在这席中,能与他比肩的叶卿清还真是没见到几个。或许是长年的沉淀,他身上更多了一分沉稳,又容易吸引那些艳羡的目光。
果然,叶卿清的担心不是空**来风。
歌舞缭绕之下,便有舞姬莲步轻挪,斟了一杯酒跪在齐子皓桌前微笑着捧给了他。
丰胸细腰、肤白貌美、身姿柔软,倒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这般身段样貌,想必在床上伺候起人来也是欲仙欲死吧!
这一幕,倒是让叶卿清想起了多年之前的叶卿苑。没想到当年是西秦,这会儿却又换成了南楚的人,一样的情景,连姿势甚至都那么相像。
只不过,这会儿的叶卿清显然不像当年那般心浮气躁,反而是浅笑盈盈地看着齐子皓,多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倒是坐在后面的齐静沅有些沉不住气了。在她看来,父王眼里永远都只能有她和母妃还有妹妹三个女人,这一个两个上赶着来献殷勤的都是些没脸没皮的小妖精!
齐靖霄按住了她的胳膊,对着她摇了摇头。
齐靖晖在另一边戳了戳她的胳膊,眼里带着鄙视,低声道:“冲动什么?父王和母妃的事情,你在这瞎蹦跶个什么劲儿?”
齐静沅气极,又看着一旁捧着脸若无其事看好戏的齐静曦,心里一阵不平。这一个个的,有没有拿她当姐姐了?明明她才是最大的那个好不好!
齐子皓抬头看着嘴角带笑的齐浩南一眼,眼中已经有些不耐,仿佛在说他若是再不开口他就直接动手了。
齐浩南这些年看着齐子皓在女人的事情上一直置身事外本就觉得不爽,难得地看一次好戏,但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此次南楚的使臣:“安王殿下,这是何意?”
安王楚天询是南楚康平帝楚天胤的皇兄,向来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对朝政之事一无所知。这次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哄着来的,并不知其中凶险。
所以,这会儿他就笑嘻嘻地将事前旁人告诉他的说辞说给了齐浩南:“启禀齐皇,本王听说东齐的定王府后院里只有定王妃一人,故此次特意准备了八名姿色各异的美人准备献给定王殿下。”
此言一出,全场鸦片无声。敢情还不是准备了眼前这一个,而是八个呀!
看着款步而来的其她七位美人,果然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只不过这些年谁不知道定王府向来就是专房独宠,十几年都未曾变过,早就没有人敢在定王身上打主意了。这位南楚来的安王殿下,莫不是脑子里缺根筋不成?
楚天询见齐浩南并没有反应,忽而脑中灵光一现,明白问题出在哪了!他就是个大蠢货,怎么光想着给定王殿下献美人了?
“齐皇,您瞧瞧,刚刚我也是说话说一半漏一半,这其实我还准备了八位美人,是献给您的。比她们还好看!”楚天询一脸谄笑地吩咐那些美人全都上了中间的台子。
好一会儿,依旧没有人回应。
楚天询皱着眉,这又是哪里出问题了?于是回过头看了看坐在席间的安一峰。
安一峰心里恨铁不成钢地暗骂了一句,站起身笑道:“齐皇是否觉得这些美人入不了眼?”
这会儿已经有臣子在私下腹诽了,没见刚刚安王说要献美人的时候皇上第一时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皇后吗?这些蠢货还当着皇后的面送人,皇上会给好脸色才怪!
这十几年有人一次次地飞蛾扑火也算是让他们明白了,皇上的后宫大约一辈子就要像定王府的后院一样,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毕竟当初因为皇后的家世不像定王妃一样高贵,没少有人等着皇上厌倦,可这么久了,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齐浩南笑了笑:“定王府太小了,估计是住不下这么多人。至于朕这里,小德子,将这些人全都带到教坊,告诉良嬷嬷好好教导,毕竟以后再有贵客来,这些舞姬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东齐一般是罪官家的女儿才会送入教坊,而齐浩南特意点名让良嬷嬷亲自教导这些舞姬,可想而知以后她们的生活会有多惨。
安一峰讪讪地笑了笑,垂下的眸子里掩过一丝狠意。
而楚天询依旧不知所以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在他看来,东齐的皇上和王爷肯定脑子都有些问题。这么些水灵的人儿不留着在身边伺候反而送到教坊里去了,不是有病是什么!
与南楚相比,西秦和北燕显然一开始就没打这个主意。
此番四国盛会是由东齐发起的,名义上就是文武会友,而且定下文魁武魁都可以以个人名义提出一个条件,不涉及国事。
明面上来说,此举意在缓和一下四国之间日趋紧张的关系。
如若真是这样,其它几国自是乐不可支,可齐浩南私底下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齐静沅虽然是年纪长了,可自小爱好美食的习惯却一直没有改变。
像这种宫宴之上,什么美人歌舞都比不上那些精致的菜肴对她来得有吸引力。因为没见到科林瑾,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于是便专注于埋头消灭美食。
可总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自她坐下来之后就一直紧盯着她,可每当她抬起头时,那人又自动将目光收了回去。
倏然间,齐静沅抬起头朝着对面狠狠地一瞪,对面那人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视线,便干脆大喇喇地朝她亮出了大白牙。
齐静沅低头哼了一声:“花孔雀!”就没见过男人长得那么肤白貌美又恨不得将全身都打扮得骚气满满的!
依她看,这家伙弄不好是哪家小倌馆里跑出来的!
大约是看到了齐子皓投过来的冷冽视线,坐在对面的那男人正了正身子,将自己的背脊挺直,朝着齐子皓露了个讨好的笑容。
接风宴上南楚开头不力,这也使得后来即使还有想在和亲的事情上打其他主意的人一时间偃旗息鼓,准备回头再想办法。
没想到,刚刚被齐静沅暗地里叫做花孔雀的男人在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站起来开口道:“齐皇,若是此次拿了文魁或者武魁,真的什么条件都能提?”
齐浩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轻勾:“只要不过分,什么都行!”
不过分这三个字,可大可小,只要是心里有些谱的,都该知道底线在哪里。
那人皱着眉,眼光偷偷地朝齐静沅那里扫了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齐子皓将两个女儿丢在了后面的马车上,自己则单独与叶卿清做了同一辆马车。
“有些难受,替我松一下……”齐子皓靠在她身上,脸色微红,抬手扯了扯领口。
叶卿清伸手替他将胸前的盘扣解开,没好气地低声咕哝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啊,以后不许你喝酒了!”
“清清……”齐子皓捏住了她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如往昔那般妖艳醉人,“爷怎么觉着今日从白日里开始听你说这些话,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嫌我老了,嗯?”
“本来就是,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啊!”叶卿清拍了他一下。
齐子皓紧眯着双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勾起了嘴角,轻嗤道:“我要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也没办法对你下口啊!”
叶卿清双睫微颤,一时间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齐子皓笑着将脸凑近,夹杂着酒香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你想啊,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你才七、八岁,让我怎么下口?”
叶卿清瞬时红了脸,轻捶着他:“说这种话,不要脸!”
齐子皓拽住了她将她扯到怀里,让她听话地靠好,邪笑着道:“你小点声,当心让孩子们听到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行不行了。”
叶卿清立马闭嘴,瞪着眼睛看着他。
齐子皓只觉得怀里这个女人其实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会想当初那样,是他宠着哄着的小王妃。
“今晚那些舞姬,其实都不简单。”齐子皓抚着她的背,幽幽地道,“你可知皇上今晚提到的那个良嬷嬷是什么人?”
叶卿清摇头。
“其实她是早年间从朱雀女卫里面退下来的。最擅长的本事不是功夫有多厉害,而是那一手刑讯调教人的手段,尤其针对女子。再硬气的女人,到了她的手里,也得乖乖地张嘴将所有的事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中阴私手段,自然不乏有一些见不得人之处。
叶卿清抬眸看向她:“你是说这些女人是南楚安排过来的细作?”
齐子皓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皇上和本王就算自己不用,也总不能当着四国的面就将这些人拒之于外,再退还回去。最后的结果就算是不收下也会赏给大臣。”
“倒是没想到南楚还打着这个主意,赏给那些大臣其实效果才更好吧!毕竟你和皇上都非同常人,想要从你们身上入手似乎是有些难度。”这法子说蠢倒是也不算蠢,就是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了。
齐子皓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南楚那个小皇帝是在作茧自缚,自以为逼走了楚天澜,就可自此高枕无忧了!殊不知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人便是他满心信任之人!”(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