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良珍浑身发颤,慌忙夺回手,胳膊起了一层小粟米,分不清是热还是冷,是麻还是酥,唯一的本能便是推开他。
良骁愣了下,轻握她双肩:“是不是很疼?我帮你上点药好吗,上了药便不疼。”
针尖儿大的伤口哪里需要上药。庄良珍摇了摇头,慌忙拭去泪意,漠然的望着神情专注的他。
一般这种时候,他会俯身爱怜的吻她,但这次似乎迟疑了下,并未碰她。
不碰也好,说到底在那方面,她还是有点儿怕他,尽管不疼了,也没有再发生那种掌握不好力度,直接让她头撞床栏上的尴尬事,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紧张。
觉得自己就像个泥捏的小人偶,脆弱又无力,随时会被恐怖的力道撞碎、碾碎或者摔碎。
她一点儿也不懂,他干嘛要花费那么大力气在她身上?
就像良骁也不懂明明是很快乐的事为何才入佳境她就推累嫌疼?
问诊一事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三日,而廖先生给她的开的药也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说难听点还不如宫里的太医,只其中一味晒干的鸡胗皮儿就让庄良珍想将汤碗扣他脸上。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不想落下任何不配合郎中的把柄令良骁生疑,毕竟……万一暴露了冷香丸,他生气事小,影响以后的合作可就不妙。
却说那位叫小蝶的丫鬟才是个妙人,也不能称之为丫鬟,庄良珍称其为私人女护卫。
小蝶果然是个秉性纯良的,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小胖丫,是的,她有点儿胖,但真是漂亮。庄良珍看着喜欢,相处几日渐渐熟了,便有心暗示她少吃点,女孩子还是要瘦瘦的才漂亮嘛。
不过这只是她的私人建议,她完全尊重小蝶的个人生活习惯。
春露趴在庄良珍耳畔小声提醒:“奶奶,没用的,再少也少不多少。奴婢劝过她,她不听,奴婢就住在她隔壁,那日见亲眼她吃了一桶饭。”
这些一等丫鬟皆有专门的屋子,每日用膳前又有专门的小丫头送过去,其中最小的装米饭的竹筒足够盛放三人的量,但通常只装三分之一,而小蝶的竹筒却是厨房最大的那种,都不应该称“筒”了,那简直就是“桶”,且还得盛满。吃完后还嫌不够,那时春露早就傻眼了,喃喃道:“我这里还有一碟绿豆糕,要不……要不你先垫垫。”
小蝶羞怯的道谢,然后真的将那一盘绿豆糕全吃了。
全吃了!
庄良珍怔怔瞅着小蝶。
小蝶憨厚的笑着挠挠头。
但很快,庄良珍就理解了为什么,小蝶一拳将那金丝楠木的的矮墩砸裂缝了。
裂缝了!
如果这一拳砸在良骏……良驰……余尘行身上……
庄良珍主仆三人六双眼睛,熠熠生辉的瞪着小蝶。
所以说小姑娘饭量大也是可以理解的,小蝶这般漂亮,瘦些胖些都一样。
除了力气大,小蝶还能从地上蹦到树梢,飞檐走壁不在话下,碍着男女大防,庄良珍虽不会让小蝶与府中侍卫一较高下,但却笃定这个小姑娘绝对不逊色男儿。
拥有这样一名女护卫意味着什么,庄良珍心知肚明,看向良骁的目光渐渐比平日里软和许多。
甚至不再偷奸耍滑,亲手为了他做了一身新衣,从前为他做的衣服鞋袜,那都是在他面前可劲儿的装贤惠,待他一转身便丢给丫鬟。
可这回,她是诚心诚意的,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了诚挚的东西,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表达。
关于庄良珍偷奸耍滑这件事说来话长,良骁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这一日,见她服侍自己穿新衣,自然也没当回事,很平静的道了句:“还不错,长度刚刚好。”
那就好。庄良珍见他脸上的满意不像是伪装的,心情竟不由自主的腾起一丝愉悦。
良骁微微皱了下眉:“领子有点不舒服,稍微有点儿紧。”
果然是不常做的缘故,她的手有些生了。庄良珍讪笑两声:“那我再拿去改。”
良骁嗯了声,将衣服丢给她。领子上的小问题,半天便改好了,但一晃半个月过去,盛夏一天至少要更两次衣的良骁却一次也没碰她做的这件。
这件事良骁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因为这件衣服其实并不怎样,也不符合他的审美,更糟糕的是肩膀还有点窄,但他实在不想挑毛病了,那会显得他好像嫌弃她一样,尽管那是绣娘的问题。
话说庄良珍也看出了自己做衣服的手艺略有欠缺,便将那件浅蓝的杭绸直裰叠好收进了箱底,没敢再拿出来,显得好像有多期待他穿,不过她做的鞋一向不错。
庄良珍为良骁做了一双鞋。
这个他看上去还挺喜欢,穿了一次。
自廖先生问诊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天,平静如此,庄良珍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故弄玄虚的江湖郎中罢了,倒是她有点儿风声鹤唳。
不过在这二十天里还有件事情令庄良珍满腹狐疑,说不出该高兴还是庆幸……或者是……说不出的古怪。
良骁不再热衷床笫之事,当然也要过她一次,但明显心不在焉,从前盯着她不断冒光的眼睛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最后几下力气大了,她微微皱眉,他便停了下来,都省得她喝避子汤了。
当时她不免要诧异,没想到他终于学会了克制,不再像个急躁的都不知该怎么使劲的……变态。
而是平静了很多。
第二次看得出他确实很想要,但她当时有点困,他便在她身后一直喘粗气……后来她睡着了,不知他怎么解决的,反正他没碰她。
然后他仿佛有点故意的回避她,经常闷在书房,每天与东珠待的时间比与他还多,不过答应她的事情还是照样去做,这让庄良珍提心吊胆的同时又放下了点心。
可是慕桃有些不高兴,觉得良骁这样有点冷落了她。
其实冷落什么的庄良珍也能接受,这条路最不能期待的就是感情,但如果良骁还不到一年便跟通房那个的话……多少也会损了她的脸。
但她相信良骁。
良骁不是那种为了私/欲而不顾大局的人,起码也得坚持六个月,新婚满一年再给通房开脸。
他这样的帮她,给她脸面,那么她也会成全他与东珠。
“你在想什么呢?”良骁一进门便见庄良珍在发呆。
她慌忙醒神,笑了笑问:“你不来我正要吩咐人将百合薏米汤给你送去,不要总是看书练拳,也该劳逸结合。”
良骁只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根本就没注意她说什么,便也笑着点点头。
两人难得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良骁派去的人已经将草药配齐,其他琐事不提也罢,那之后两人又在这还算不错的气氛里用了晚膳。
晚膳后又下了会棋,但掌灯时分,他推说还有些公文没处理,今晚便不回来了。
这段时间,他很少碰她,隔三差五还会睡书房,庄良珍虽有些纳闷,但还是叮嘱了他几句,诸如不要看书太晚,注意身体什么的,然后吩咐春露将他贴身换洗的衣物找出来,交给西宝。
谁知没过多久春露便气呼呼的返回,先给庄良珍请了安,又寻了个借口,拉过慕桃避在芭蕉旁义愤填膺道:“二爷又不是没有小厮,那个东珠还真当自己可以红袖添香了,穿了一身妖妖娆娆的水红色纱裙,戴了一对儿米粒大的红宝石,头上还别了朵石榴绢花。”
一个下人,又是红宝石又是纱衣,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一等丫鬟,可放在大晚上,书房又只有她一个丫鬟,弄成这副样子在二爷跟前飘,分明就是要……春露死死咬着下唇说不出口,脑子里却全是东珠和西宝出来迎接良骁的画面,当时东珠微微将雕花的八角宫灯举高,轻纱滑落,露出一截白腻的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