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手,看见两只手心全是血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门被人踹开,朦胧中我看见爷爷拎着一把菜刀站在那里,束从轩惊慌失措跟在后面。
我喊了一声爷爷,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我昏睡了两天,发高烧说胡话,哭哭笑笑像个神经病。
医生说,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但是伤得最严重的,是后背和耳朵。
我的后背,血肉模糊烂糟糟的,缝针的医生都说从来没见过伤得这么重的人。
而我的右耳因为出血,导致暂时性失聪。
这些都是束从轩后来告诉我的,我爷爷拎着菜刀冲进去,把刀子放在我爸面前,恶狠狠道:“伊广山,我孙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伊华阳和容洛正要说什么,爷爷指着他们:“你们没资格开口,给我滚。”
后背伤得严重,我只能趴在床上,又因为一只耳朵严重受损,我只能用一边耳朵,听束从轩讲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告诉他我想吃稀饭,他不疑有他,很快就答应帮我去买。
他出去后,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哗啦啦流出来。
我已经不想去追究容洛正和伊华阳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也不想怨恨我爸下狠手打我,任何一个爸爸知道了这些,都是会生气的。
他没打死我,已经算是很给我面子。
我向来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哪怕命运再给暗示,我也不回头。
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我爸把我打醒了,我该回头了。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不认也得认。
爷爷来看我的时候,我有些心虚,怕他问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骗他的,但是我也不想说实话。
好在他没有问我,他背对着我帮我削苹果,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只用一只耳朵,我听得很吃力,动了动身子靠近他,还是听不清。
我只好开口:“爷爷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看到他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又喊了一声。
他还是继续削苹果,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吓得跳下床跪在他面前,看见他在流眼泪。
我也哭起来:“爷爷……”
他抹一把眼泪,撑起一个笑容看我,这一次我听见他的声音:“爷爷没哭,爷爷就是啊,觉得自己老了,保护不了你了。”
我说:“爷爷你打我吧,你使劲使劲打我,都是我的错,你打死我。”
他还在掉眼泪:“孙女,要是打你有用,爷爷恨不得打死你,因为你不争气。但是没用啊,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他扶着我躺在床上,把苹果削成小块小块喂我,我含着泪吃下去,觉得心里好苦啊。
陆续有人来看我,李万秋和文渊像是开了飞机来,拎来的东西快把病房塞满了,她坐在床边端着进口的车厘子给我吃,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
我打趣她:“打住打住,医院没停水。”
她突然放下碗抱住我,凑在我耳边:“勿忧勿忧,我恨不得替你疼,我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我拍拍她,问她夏琪和江城幻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使个眼色,文渊小媳妇似的出去了。
李万秋拉着我的手,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声音也是很大的,可是我听起来却像是蚊子叫,很久很久之后,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
李万秋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夏琪,她觉得还不是时候,她觉得江城幻那个渣男,一定要给他致命一击。
束从轩一直在医院陪我,他挺有本事的,连我爷爷都对他赞不绝口,两个人很聊得来,出去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小酌几杯。
只有我们俩的时候,谁都不说话,他就是陪我看一会儿电视,或者陪着我翻一会儿杂志,更多的时候他推我下楼去晒晒太阳。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只有我知道,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我是无忧无虑天真可爱干净无暇的,可是现在的我,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恶臭,连我都觉得自己脏。
我妈也来了,每天做了饭送到医院给我,见了我就哭,哭得我都烦了,赶她走。
伊华阳和容洛正没来,我猜想他们不敢来,我爷爷不会让他们来的。
我爸也没有来,据说那一晚我爸把自己关在书房,第二天起来眼睛都哭肿了,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了心里挺难过的,从小他们都说我不争气,第一次为我哭,居然是这样的情况,还真是讽刺。
我妈对着我说什么,我没听见,她又说了一遍,我只听见她喊我的名字,其他的我都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