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而行的商务车内,寂静无声。
除了轮胎压着路面发出啪啪的声音外,再就是后排温欣手握协议书,只声未出,沈雪看着女儿的沉默,疼在心里,皱在眉头。
她抬手想握住女儿的手,却在碰触的那刻,被躲开了。
温欣抬眼,血丝道道,嘴角微扬着,说笑不知,说哭不哭的,“手机呢,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欣欣,你一定要如此固执吗?你这样有在乎过安辰的感受吗?八岁那年,要不是他舍命救你,你早就死了,你不是常问你脚底的疤怎么来的吗?就是那场火灾来的,当时你被安辰救下来,整整烧了三天,再醒过来就全部忘记了,而安辰,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看着只是抬了抬眼皮的女儿,沈雪摇了摇她的胳膊,直接把之前的报纸塞给她。
“你看看,看到没有,两年他们就已经结婚了,而且现在协议书都在你手里,你还想怎样?你以为他这次来就是真心实意?如果心里真有你,为什么三天都不和你联系?”
“联不联系,你不知道吗?”
“你是怪我,没收手机,对不对!你知不知道……”
就在沈雪将要说出小山被绑架时,车子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车窗外,老师两手放在温小山胳膊上,看似疼家有加,可是沈雪却明白,只要发生些什么,那手会直接掐向儿子的脖子。
匆忙下车的她,根本没发现,后排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女儿,几乎在她下车的同时,跟着下车,只是她去的方向相反。
是一家带有公用电话的小商铺。
在这个互联网信处发达的时代,温欣为自己寻找公话的举动,而感到好笑。
只是那脑中那烂记于心的号码,在快速拨出的时候,在她心情紧张、期待而又忐忑时,回应的是无法联系,那刻,她心狠狠的疼了下。
难道真如妈妈所讲,他看到她和安辰在一起,所以不愿再见她?
只是……一回头,不设防的撞上那双温润而又神伤连连的眼眸时,她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安辰,我们……那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你就那么痛恨,那么排斥?”
“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哥哥。”低头跟着他的步子,“安辰,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曾经舍命相救,我……”
“别说,打住!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话,他不敢听,也不要她说。
忽然的,安辰觉着明明整个天空是晴,可他为什么处处都是阴沉?从醒来到现在,仅仅过去两个小时,而他们却越来越远。
握住她的手,第一次安辰有了自私的冲动,“温欣,昨夜是真的,是真的!让我照顾你好吗?”
他问得卑微和谨慎,生怕再吓到她,却被她毫不思考的一句不好,彻底撞碎到九霄云外,口腔一甜,他当场扑的吐了口血水。
整个人踉跄的后退,那硬着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后仰。
“安辰!”温欣喊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与此同时,沈雪扶小山上车后,听到呼喊跟着赶过来。
只是那抹高大的身影,却是最后扶住了路边的树干,那温文尔雅的笑容里,白牙沾着血丝。
安辰道,“没事,看你俩激动的,上车吧!”说罢,萧条的转身。
“我来开吧!”在安辰拉开车门时,温欣不由分得夺了钥匙,并将他按到后座,“要不要喝水?”
他像听话的好宝宝,点头,“好!”
从后车箱里拿水,拧开给他,温欣又道,“去医院,现在!”
“不用,又不是第一次了!是胃有点不太舒服!”水混着血丝咽了下去,安辰没事人一样的摊了摊手掌,“如果当真有什么地方想去的话,那么便是山城,我想,想和你们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回去看看伯父,可以吗?”
“对不起,安辰,下次吧,我想……”
“你想去找他,对不对!”沈雪喘气,眼圈泛红,“欣欣,知不知道安辰为什么想回去,因为出事那天,刚好在你爸爸的生日宴会上,而月初刚好就是那天!同样也是你爸爸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的节日,如果你当真想去找他,难道就不能等……回来?”
回应沈雪的是关车门,发动车子的声音。
一路,温欣除了开导航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
倒是沈雪显得比较高兴,仔细询问了温小山这一周郊游所去以及所发生的事后,又问安辰的病情.
最后迫于无奈,安辰只好拿出事先准备的诊断书.
笑道,“真的,只是小毛病,只是胃不舒服而已。”
余光里,是那前排看似聚精会神开车,暗暗松气的女人。
单凭这一点,安辰在想,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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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帝都机场。
男人笔直的西装,白色衬衣外搭暗蓝的外套,一架鲜少出现的墨镜遮脸,身形矜贵而又颀长的阔步跨进等候已久的布加迪威龙。
黑暗中如潜伏的猎豹,车门一关,瞬间提速。
转弯奔向高速路时,王峰撇了眼许久不见的男人,“少爷?”
向阳看上去很是疲惫,墨镜没摘,半靠着座椅,眉头拧起时,超大的墨镜还跟着动一动,“说啊!”
这口气,有些些不悦和烦躁。
不用想,一定和温欣有关,明知道不该问,他还是必须要说,“温欣呢,还没联系上吗?”
“恩。”闷着气,恩了一声。
在他醒过来的两天里,去了小山的学校,才愚蠢的得知是寒假,去了那女人工作的地方,助理却说请假了,请多久、去哪一概不知,一直到昨天,在决定赶回来的时候,他借隔壁大姐的阳台,私闯进去,除了人去楼空之外,唯独再找到的便是她落下的项链。
窒息的感觉一来,他瞬间岔开话题,“公司人都到齐了吗?”
“是的,那会刘海打电话说,只等您开始了。”王峰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问,“收拾向胜贤,你不是一直想把机会留给温欣妈妈,怎么这次突然决定,要卸权?依目前的证据来看,想要拜倒他,胜算只有一半,会不会有点冒险,毕竟他管理向氏这么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不等了。”是向阳一脸坚决的表情。
反正对于向胜贤来说,沈雪也不需要了,而他又何必继续养虎为患?
只是,亲爱的伯父,这次侄子找你要的,并不只是卸权这么简单!希望你早就做足了准备!
车子下了高速,再过两个路口就是向氏集团。
夜色下,整幢向氏的大楼显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耀眼着,在驶向地下停车场时,王峰一晃眼好像看到了谁,不由得多扫了两下。
那熟悉的身影之外,是下两岁的小女孩,羊角辫朝天扎着,看起来活泼可爱的,王峰拍了下闭目养神的向阳,“你看,那人好像是凌小柔!”
“怎么会是她,不是和季成海出国了吗?”向阳拉了拉墨镜,滑过的窗口里的确看到凌小柔的脸,两年不见,她不胖反瘦。
原本长直的发,剪短成小碎发,那略有些消瘦的样子,如果不是曾经对她太过于熟悉,有那么一刻,向阳几乎都没认出来。
略顿下,要王峰停了车子。
而他因为刚从海城回来,所以穿着有些单薄,一下车被帝都的冷风吹得有些眯眼,逆光里,是凌小柔拉着孩子的手,“丫丫,叫叔叔。”
奶声奶气的孩子,用软糯的声音,不但脆生生的叫了,还伸手喃喃的说,“抱抱!”
这孩子,向阳下蹲,抱了起来,怎么都没想到,小丫丫居然啵的亲了他一下,那一刻,他压抑已久的思绪疯狂的暴涨。
迫切的希望,他和温欣也能有这么一个粉粉的小丫头。
“专程在这里等我,有事吗?”看着凌小柔,向阳没多少表情的说道。
“少爷,我知道从前做了许多错事,今天我来的目的,是想给你一些东西。”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的递出去,“其实我等了你几天了,心想着,你总会来公司,总会停车,所以就……今天终于等到了,这里面的内容,或许会对你们有帮助。”
向阳,“……”
见向阳不接,凌小柔眼底闪过一抹暗淡,她吸气,“看看总无妨吧,如果没有用的话,可以直接绞碎,或者再丢给我!只要不是给向胜贤,就好!”
“为什么?”接过档案袋,向阳皱眉问道。
“如果硬要说为什么,那便因为季氏不再姓季,其实这是季成海要我交给你的。”说到这里,凌小柔苦涩的笑了笑,很想问温欣好吗?很想问,你们的孩子多大了,最后,她深了口气,想了想最,拎着女儿的小手,笑道,“丫丫,和叔叔说再见!”
闻言,向阳蹙眉道,“王峰,你帮我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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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一过,月初便来临。
这天,山城的天,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一行四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像是清明时节欲断魂的路人一样,车里只剩下轮胎和雨点砸窗的声音。
温欣有些不太舒服的靠向椅背,不知道是因为吃坏了东西,还是连日以来没睡好,不但头有些昏昏的,就连胃里也是上下翻滚的难受。
晕车的感觉越来越得,许是察觉到她脸色的异常,安辰将车子渐渐减缓了下来,忽然间却遇到红灯,他连忙踩了刹车。
突来的停顿,让温欣忍不住捂嘴,“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