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断你弹琴的节奏。”
“去洗干净了,我们一起弹。”
周沐仁为难地皱起眉头,“一起弹?四手联弹吗?”
洛斐然轻声嗤笑,“不然呢?”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弹琴了。”
“没关系,我们弹一首简单的,从前最常弹的那一首。”
周沐仁洗了手,坐到洛斐然旁边,稍微活动了一笑手指,苦笑着摸上琴键。
洛斐然的手像跳舞一样,他弹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欢快激昂,相反他自己奏出的低音带着莫名的仓皇恐惧,好好的一曲四手联弹,被他搞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合奏时,周沐仁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与乔义哲第一次约会的那一晚,他在崔斯丁酒店弹这首曲子时的情景:其实他在弹琴的间隙看了乔义哲一眼的,因为他的笑容,他才阵脚大乱,后面的节奏一塌糊涂,还弹错了好几个音符。
好在乔义哲不是专业的,所以才不知道他搞的有多砸。
洛斐然见周沐仁盯着琴键发愣,只好笑着打破僵局,“就算你平时工作忙,也该时常练习,你现在的技法真是糟糕,都快要失去专业水准了。”
周沐仁讪笑一声,怏怏站起身,“我的水平当然不能和你相提并论。”
洛斐然看他情绪不大对头,就笑着合上琴盖,“我第一次来你家,你都不带我参观一下吗?”
“普普通通的,没什么值得看的。”
“不能去二楼看看吗?”
洛斐然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周沐仁骑虎难下,也不好说不,只好领他上楼。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周沐仁明显犹豫了一下,洛斐然却无视他的退却,执意把门打开了。
一看到里面的状况,他就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让他上来了,“喂,你早起都不铺床的吗?被子扭成一团就出门?”
周沐仁被嘲笑了也说不出话,每天早上都是他和乔义哲一起铺床的,两个人扯着被子的两端,不花什么力气就把床铺好了,今早起,他一个人实在是没心情整理,连睡衣都没叠就出门了,结果现在床上一团乱。
洛斐然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真的挺高的,就这么往下看,的确有点吓人。”
周沐仁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走到床边默默折起睡衣,铺好床。
洛斐然看了一会窗外,突然转过头对周沐仁问了句,“沐仁,你现在幸福吗?”
“啊?”
周沐仁被问的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洛斐然笑着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爱乔先生吗?乔先生爱你吗?你们两个在一起幸福吗?”
周沐仁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就算他之前幸福过,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乔义哲走的那么决绝,完全是要跟他一刀两断的样子。
如果他爱他就好了,起码有挽留他的理由。
可他还没有爱上他,所以连挽留他的理由都没有。
洛斐然见周沐仁不说话,就走到他面前对他笑道,“问你爱不爱一个人,是这么难回答的问题吗?如果你介意问问题的是我才不好回答,那就是你多虑了,我们交往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时过境迁,大家都在往前看,你爱上别人也很正常。”
周沐仁一阵恍惚,“什么是爱呢?”
洛斐然皱起眉头,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淡淡说了句,“爱就是绝对不能失去这个人。我们常常会错觉爱着给自己带来痛苦的那个人,因为痛苦总是比快乐来的深刻,这种错误我犯过一次,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生的幸福。”
洛斐然说话的口气里带着不可名状的伤感,可笑的是他明明说的是他自己的事,周沐仁却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联想之外的东西。
“你知道了我和我的未婚妻为什么分手吧?”
“哦……”
“分手的原因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你是做娱乐的,想查到一定很容易。”
周沐仁也说不清自己当下是什么心情,他其实不太想同洛斐然讨论他的私事,可他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明明就是想要一吐为快的意思。
他只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你是爱你的未婚妻的吧,为什么还要出轨乐团的小提琴手?”
“一时脑热吧,男人总是会被鲜活的*诱惑……这些年她容忍了我很多,可能是我这次的affair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说我不后悔那是假的,我不该无休无止地消耗她的耐心,没有人会傻到永远站在原处等你。”
周沐仁的脑子一团混乱,他也说不清让他焦虑的是同洛斐然讨论他的感情生活这个事实,还是洛斐然说话的内容本身。
洛斐然又走回窗边,周沐仁傻呆呆地在原处站了一会,鼓起勇气对他说了句,“我们去客厅吧。”
洛斐然笑着应了一声好,下楼的时候又调侃似的嘲笑周沐仁,“只不过才在你的卧室里呆了几分钟,你就这么紧张,你怕我对你出手吗?我不会跟正在恋爱中的人交往,做第三者这种事累得很,也很伤面子。”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很轻松,周沐仁心里却一阵愧疚,突然就很想给乔义哲打个电话。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起码告诉他,他把洛斐然请到家里来吃饭了。
洛斐然眼看着周沐仁拨号码,就半开玩笑地又揶揄了一句,“你不是这么有效率吧,我才表明立场,你就打电话去分手?”
周沐仁的一句“别乱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客厅的角落里就响起了压抑的电话铃声。
洛斐然耳朵灵敏,一下子就听到了。
周沐仁也听到了,他盯着声音源头的收纳柜,脸上的表情比见到鬼还可怕。
洛斐然渐渐就笑不出来了,“是乔先生的电话铃声吗?”
周沐仁如鲠在喉,默默按断电话,无力地闭上眼。
洛斐然也有点手足无措,“我先回避一下吧……”
周沐仁很想送他到门口,可他的脚像被人灌了铅一样动也动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洛斐然走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走到那个平时只用来装饰的柜子前,抖着手打开柜门。
乔义哲坐在里面,头埋在膝盖里,半晌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听到门口有声音的时候就慌了,想都没想就钻进来了,你们上楼的时候我也想出来的,又怕撞见你们尴尬,结果就一直躲着没有动。”
他每说一句话,周沐仁的心就焦躁一分,“义哲……你不要误会……”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却被乔义哲一个看不清楚内涵的微笑打断了,“搅了你和洛先生的约会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次回来本是想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的。”
周沐仁其实一早已经有预感了,可他亲耳听到他说“搬出去”的时候,心还是抽痛了一下,“你打定了注意要跟我分手吗?”
乔义哲揉着僵麻的腿从柜子里爬出来,“你不是也准备跟我分手吗?既然都是要分手,谁主动提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想要和你分手,你误会……”
“好了,不要说了,情之所至,人之常情,我完全理解,也不觉得受到了伤害,你没必要愧疚,也不用做无谓的挽留,我们交往一场,好聚好散。”
周沐仁的眼镜被汗水弄得一个劲往下滑,他看到的乔义哲的表情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义哲,你真的误会了。”
乔义哲攥着拳头挡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好好好,就算是我误会了,如果开头提分手的那个注定要成为坏人,那就让我做这个坏人吧。”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满不在乎,又或许是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纠结,周沐仁的心里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猜想,“你和梁天朗发生了什么吗?又或是……为了你的前任?”
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也是醉人。
乔义哲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要是刚才他的电话关了静音,那两个人会做到什么地步,眼下他怎么还能把矛头指到他头上。
乔义哲全身像被人抽光了力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周沐仁从没见过乔义哲像现在的这种毫无所谓的模样,他的淡然让他无所适从,也满心慌张,“你喜欢上什么人了吗?还是因为你对你的前任念念不忘?”
乔义哲除了苦笑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了,这种时候要他坦白他心里的真实想法那就太丢人了,他索性只一笑而过。
周沐仁自知无力回天,心里憋闷的像是有什么重物压着,“我一直以为你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到我的那个人,结果,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