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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声音比平时冷淡许多，斥责道：“马上离开。”

他语气这样严厉，孙小沫有些委屈，她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担忧，嗫嚅的问着：“你怎么了？”

她正想走过去，杨戬却再次严肃的喝止了她，“你以为留下来就能帮的上忙吗？”他稍稍放缓了语气，但说出来的话仍然是不容置疑的，他吐字清晰，略微加快语速，指点着孙小沫，“神荼出去发现你我不在，只会封闭幽冥的出口，把我们困在这里。我让你出去，是要你把这里的消息传给师父，师父知道我在这里，我就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我。逆天鹰就在外面，一定要等离开桃都山后再召唤它，它认得你，会听你的话，让逆天鹰载着你回玉泉山……现在马上走，还能追得上神荼。”

他语气十分冷静并且镇定，给人一种成足在胸的笃定，而且他的话听起来也好有道理，孙小沫差点就被他说服了，如果她不是清楚的记得指点他们来幽冥找东岳帝君的正是玉鼎真人，她一定就把杨戬的话当真了。

说了半天不就是想哄她走吗？真以为她的智商被哮天犬吃了啊？！

混蛋！

孙小沫简直想掀桌，如果有桌子给她掀的话。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还是那么火大？

她忍了忍，装作没听到杨戬这番暗含各种苦心的话，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她满脸严肃的走过去，想拉杨戬的手，杨戬本来是要躲开的，但他突然想到对赵倾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让孙小沫受委屈，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使是为了她着想，想让她不要管自己，单独离开这个地方，他也不该用这样蠢笨的方式，更不该那样严厉的斥责她。

杨戬身边之人要么足够强大，要么足够安全，他不放心的只有孙小沫一人，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做，他下意识的选择让孙小沫离开，然后自己一人来面对一切。

可孙小沫的语气告诉他，他的态度让她受伤。

杨戬很矛盾，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他并不认为孙小沫留下有什么用，他还是觉得她走了最好，可他又不想让她不开心。

这一迟疑，就被孙小沫抓住了手。

杨戬眉头紧锁，嘴角抿着，毫无笑意，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从孙小沫的这个角度看，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而且他的身体也异样的僵硬，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把手从孙小沫那里抽回来。

“他封闭了出口也没关系！”仿佛是为了宣泄心里的无名火，孙小沫说话特别用力，“不管我人在哪里，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回到本体里。我以前没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了，所以你不要想赶我走了！”

干得好孙小沫，勇敢的告诉他，你不是娇弱的小白花，是基友就要共进退，哪怕基友是个战五渣！

只要能和他比肩而战，生亦无憾，死亦无悔！

热血上头，孙小沫突然怔住。

一瞬间，她竟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如同醍醐灌顶，思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当她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当“杨戬”只存在于传说中，当她读着他的故事，几次因为那充满悲凉色彩的结局无声哽咽，怅然若失，“杨戬”被她奉为心中的男神，她喜爱他到生不出一丝占有的心情，喜爱他到只要他平安喜乐，哪怕他退下神坛，哪怕英雄迟暮，她依然不会有任何的遗憾和失望。

她只想让他好好的，无论是记忆中的“杨戬”，还是切实的站在她面前的杨戬，希望他好的心情从未变过。

孙小沫内心被触动，她仰脸看着杨戬，也许不合时宜，但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重要的，只要你好好的，就算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一说出来，杨戬就愣住了。

拉着自己的小手温暖而柔软，耳朵听到的声音轻软但坚定，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话语让杨戬无措，这样热情而真挚的情感让他心口滚烫，但更多的是茫然与困惑。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等到杨戬再次有了意识，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上半身正重重的压在孙小沫小小的身体上。

他倒下来的时候，孙小沫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知道张开手臂接住他。

杨戬不能说，不能动，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但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孙小沫。

孙小沫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她感觉到杨戬正在忍受着某种痛苦，他的呼吸已经乱了，他迎面朝着自己倒下来的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他被黑雾侵蚀的眼睛。

杨戬的九转玄功已有小成，眼睛虽是薄弱的地方，却也不是凡兵利器能轻易损伤的，鬼帝的毒雾却不包括在内。

孙小沫半是抱半是拖的把杨戬挪到了摆放着王座的高台后，那里有一个天然的藏身地，隐蔽、安全，就算有人来了，只要把声音给屏蔽掉，没有人会突发奇想的跑到这里来检查。

敖丙在龙宫的时候教给她的治愈术再次起到了作用，孙小沫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果，她只是不停的对着杨戬的眼睛施展。很快她的法术就耗光了，恢复需要时间，孙小沫却不敢等，杨戬闭着眼睛，仿佛失去了意识，她急的要命，用手去触碰那团黑雾，黑雾碰到她的手指就散开了，过了片刻又凝聚起来，孙小沫弯下腰对着杨戬的眼睛吹气，浮在表面的黑雾被她口中呼出的冷气吹散，那丝丝缕缕的、仿佛从杨戬的眼睛里生出来的黑雾看的就更加清楚了。

它们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抓住对手的弱点，就像蚂蝗一样牢牢地吸附在上面，当杨戬昏迷失去抵抗，当孙小沫的治愈术暂停，它们就抓紧时机缓慢但顽固的往杨戬眼睛里钻。

离的太近，吸气的同时萦绕的黑雾也被她吸到了嘴里，黑雾在口腔里不安分的窜动，孙小沫被恶心到，下意识的吐出来，看着忙不迭的飘回杨戬眼睛周围的黑雾，孙小沫怔了一下。

虽然很恶心，但好像吃掉它是有用的。

孙小沫凑过去，对着杨戬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的把黑雾咽下去……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大喜，用力吸了几口，把杨戬眼睛表面漂浮的黑雾全部吞到了肚子里，而那些似乎在杨戬眼睛里生了根的缕缕毒雾，也因为孙小沫的吸气被生生的拔了出来。

这样实在太慢，又太恶心了，孙小沫瞅了下杨戬，色胆包天的把柔软的嘴唇贴上了他的眼睛吮吸着。

孙小沫：我真的没有故意占你便宜！(/w＼)

杨戬：“……”

吃光了黑雾后，孙小沫简直要恶心的吐了，这时她法力恢复的差不多了，顺手丢了几个治愈术给杨戬，然后满是期待的看着过了一千年仍然那么美腻唇红齿又白的美少年。

快点醒来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没人知道孙小沫有多害怕，害怕杨戬醒不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杨戬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对于外界全然没有反应，他的胸口甚至没有起伏。

孙小沫屏住呼吸，她胸口的起伏也静止了下来，可她还是活的好好的，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他们又不是凡人，就算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也不代表死了，所以杨戬一定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可是杨戬啊！

以为吃掉了黑雾杨戬就一定会醒来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孙小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戬，却无计可施，她无助又恐慌，几乎要哭出来，却生生忍住了。

深吸一口气，她面色坚定的站起来。

听着孙小沫远离的脚步声，纵然心里担忧，杨戬却不敢分神，他心中叹息一声，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他急不得，急了也没用，索性不去想她，抱元守一，排除心中杂念，躁动平息，心神清静，到了后来，连孙小沫回来，再次挪动他他都全然没有感觉。

孙小沫探路回来，看到杨戬还是老样子，心里抽了抽，她抿着唇，脸上的脆弱之色尽数收起来，先捏了个清风诀托起杨戬的身体，双手自他背后从腋下穿过，托抱着他倒退着离开鬼帝大殿。

只要想办法离开酆都，就让逆天鹰载着他们去紫府洲，东华帝君是很厉害的大神，一定能救杨戬的。

谁知等她带着杨戬离开大殿之后，那本来对她视而不见的酆都之民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都诡异的静止下来，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目光不在孙小沫身上，直接无视、甚至穿过了她一样，用一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觊觎的目光盯紧了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