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胃部状况很差是有多差,也不知道人的身体里有一块肿瘤会有多疼,此刻医生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一样,一下有一下的扎进我的心里,伤口不深,却很疼。
“医生,她身体一向很健康,为什么会突然得了肿瘤?是不是搞错了?她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病的这么严重?”
对于我的激动和逃避,医生倒显得镇静很多,“疾病和年龄无关。现在越来越多的疾病朝低龄化发展。胃部肿瘤的成因很多,可能是因为饮食也可能是因为环境关系。不过我觉得可能最大的是因为手术后没有恢复好,留下了隐患,”说着她指着片子上一个长条的黑影说,“这应该是手术缝合处,你看,紧紧挨着肿瘤。所以说,她的胃部以前做过手术,后续治疗时可能没有恢复好。”
“什么手术会在胃里留下这么大一个伤口。”
“那就不知道了,一般情况下胃病靠静养或者常规治疗就能治好,如果非到做手术的地步,那大概就是胃溃疡、或者早期胃癌等比较重大的疾病了。”
胃溃疡……胃癌……肿瘤……
办公室的灯光太明亮,让我觉得有点眩晕又有点站立不住。
“喂,曾媛媛,我是向浅浅。你告诉我,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当年清流为什么会突然就要去美国?为什么那段时间你们完全断了跟我的联系?清流的胃里为什么会有一个那么长的伤口痕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后,软软糯糯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就说你早晚会知道的。”
“你还记得高考前的那次体检吗?清流就被查出了有胃溃疡,起初她自己也没有当一回事,只偶尔吃点药压一压疼痛,后来又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她疼的晕倒了,恰好被我遇见了。于是我带她去了医院重新做了一次检查。你猜是什么?是胃癌。本来当时应该立刻住院治疗的,可是她说什么也不住院,又无数次的哀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我没办法,只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高考完之后的一次聚会,她喝了点酒,胃又疼的受不了,那次你不在,我带她去医院,医生说癌细胞开始扩散,需要立即手术。她不想你知道后为她担心,依旧不允许我告诉你。那时候她也拿到了国外大学的邀请,所以假装说要去美国做音乐,狠心跟你分开。其实当时我们并没有登机,而是在你离开后就去了医院做手术。浅浅,你当时躲在石柱后面哭的样子我们都看见了。你在哭,清流也在哭。她说她想活下来,她说她不想留下你。这几年,她的病情反反复复,从没有彻底好过,所以才躲着不敢见你。前几天她刚回国就给我打了电话,就说了一句话,她大概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所以她准备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跟你在一起。”
手里的电话再也没有力气握住,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我蹲在医院的走廊尽头,嚎啕大哭。
***
我握着清流苍白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这个我人生最灿烂的时光中唯一爱过的人,这个即使被人所有的人都讨厌辱骂我时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的人,这个总是对我温柔的极致的人,这个这么善良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为病痛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醒来,看到我守在她的身边有一丝惊喜和愕然,却在随后看到周围情形下明了了一切。
“你都知道了?”即使沙哑无力,她的声音却依旧温柔尔雅。
“嗯。”
“如果我不回来找你就好了,”她的神色中露出了几分难过,“不回来,你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为我伤心了。你能快乐真好,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真好。我真的,真的……”她的眼里顺着眼角滑落,声音渐低,直到微不可闻,“真的不想让你伤心了。”
***
总经理的家。
摸了几下黑卡,关门。
“回来了?”总经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紧接着还有锅碗瓢盆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下一刻她穿着花围裙探出头来,冲我笑道,“总算回来了。”
她在家时会把束起的头发散落下来,亚麻色的长发松松软软的躺在胸前,看起来会柔和很多,对我说话时也总带着笑,完全没了在下属外人面前冷淡的样子。
见我盯着她看,她佯装生气的插着腰,问我,“向助理,说好给我带的吃的呢?我在公司等你等了很久呢,打你电话也没人接。”
我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然后抬起空荡荡的手,木讷的回道,“没、没带回来……”
她笑了,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就知道你玩起来就什么也记不得。”拉着我往厨房走,“过来看看吧。”
餐桌上,摆着一叠精致的小菜和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喝酒了吧?胃肯定很难受,来,坐下尝尝我做的粥。”她面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不好意思,“先声明,这是我第一次煮粥,不管好不好吃你都要把它吃掉。”
我坐下喝了一口,米煮的软糯香甜,和百合花的花瓣混在一起,清甜可口。我没说话,又吃了一口。
她一边脱围裙一边絮絮叨叨,“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煮粥也很难,要不就是水放少了,要不就是放糖多了,为了煮这两碗粥,我已经在厨房呆了好几个小时了。你觉得好喝吗?好喝以后我还做给你……”
我眼眶又糊起来,口中再香甜的米粥此刻也没了滋味。
她看我流泪,也慌乱起来,一时间没有找到纸巾,只得用手来抹掉我的眼泪。
“别哭,别哭啊。是不是不好吃?不好吃以后就不做了,我学别的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拿开她的手,低声道,“总经理。”
“嗯?”她轻声应着。
“我们分手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