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书就是最好的工具,无论是实际工作中用得上的工具书,还是陶冶情操树立价值观的文学书籍,都是在帮助人变得更好,所以书这种东西还是最好有点内涵,有点新意,我是个不错的技术工种,能娴熟的运用这门工具,但并不代表我就能制作这种工具,叫我抄书还行,写书确实从来没想过,连在工作中也最多就是写点豆腐块一般的文件报告,从没几千上万的文字经历,我知道那还是需要一种天赋的,我从小其实接触的书很少,没那个条件,所以现在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印证以前学习的那些知识,查漏补缺就足够我忙了。”
贾崇圣不知道是真的觉得石涧仁很投契,还是看这位高官都这么赏识熟悉他,反正是锲而不舍:“那有没有兴趣写点随笔评论之类的东西,我确实是很希望石先生能有些这方面的文字,我有相当多的报刊杂志专栏渠道,可以帮你推荐一下,这种一般就是千把字左右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写完以后我帮你考虑拿到什么样的地方去发。”
石涧仁不嗦也不敷衍:“嗯嗯,好,如果我有空写这种东西,一定第一时间拿给贾先生过目,这种不算违规吧?”
朱宏涛点头:“对党外人士其实限制很少的,但如果你能手写一份给我看看,那我就当成纪念品保存了。”还笑着给贾崇圣解释:“石厂长的书法相当不错,以前我只是觉得好,但说不出来哪里好,结果前段时间偶然遇见位老领导秘书,看了石厂长手写给我们的报告,一个劲的想拿走,宁愿马上让人打印誊抄一份都要换走手写稿,说这种小楷功力已经很罕见了,像个练了一辈子的老江湖。”
贾崇圣眼睛一亮:“您说的是……”
但朱宏涛用眼神就制止了他:“嗯,所以石厂长能不能现在帮我正儿八经的写几个字?上回在产业园参观就看见你的办公室有写书法的几案,这里也有摆上文房四宝,我也好跟别人交流揣摩下到底好在哪里,内容不限。”
不知道为什么,石涧仁几乎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提到的老领导跟那位徐大人有关,第一次听见他消息的时候,不是说他就是出了名的书法大家么,但朱宏涛却好像是要避免提到他的名讳一样,难道现在还有这种过于森严的上下级关系?
又或者是徐大人出了什么情况,成了个最好不要提起的名字?起码在朱宏涛这样的高级官员这里,最好不要提到。
当然这时候不是表现自己好奇心的时候,石涧仁笑着起身,就在旁边的茶几上铺开平时写书法的家伙事:“在我接受的教育里,书法就是一种用黑色线条,把中华文化贯穿下来的艺术,可以刚硬坚毅,可以潇洒自如,可以狂放不羁,也可以晦涩艰难,但一幅字就是一个人生,终究是要写完,断断不能半途而废的丢在那里。”
说着真是随手就在普通报纸大小的寻常宣纸上挥毫行草,人文书店老板贾崇圣显然是个识货的,从石涧仁落笔写下第一个字就眼睛明亮的抚掌叫好:“真……”可那话语就那么噎在喉咙里了。
因为石涧仁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完全近似于口头语,仿佛跟唐朝诗人韦应物的《简卢陟》里的诗词比较接近,但后面两句是杜撰添加的,看着好似大白话的二十个字,一点没有唐诗宋词的那些工整对仗,甚至一点修饰的花巧都没有,感觉就是路边随便蹲着的干瘪老头子说的市井对话,可偏偏就是这大白话,却神奇般的从一碗酒独乐乐,只言片语就拔高到精神上众乐乐的绝对高度,气魄好大,大到让贾崇圣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中国文字真是奇妙非凡,就像石涧仁刚才形容书法一样,看似平淡无奇的字句却能展现出浩瀚的胸怀,有些堆砌着无数漂亮字眼的文字展现出来的就只是空洞苍白。
明显并不是对文学和书法多精通的朱宏涛反复把这二十个字念了几遍,还问石涧仁是不是有读错,因为有些笔法是连在一起的。
石涧仁解释了:“喏,这也是我要给贾先生展示的意义,我就跟这几句诗词一样,有这样的心境,但却不具备多华丽辞藻的能力,这种东西只能触动能够理解的人,恐怕对普通读者来说只会嗤之以鼻,这都什么诗词水平啊……对不对?”
贾崇圣迟疑的慢慢点头,朱宏涛却使劲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