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不决之际,徐文长再次献出杀招。
“汝贞,如果汪直在乎儿子,他就不会出海当海盗了。”
“退一步讲,他儿子什么本事都没有,连种田都不会,倭人可比水稻难对付,他怎么可能继承父业?”
一语点醒梦中人。胡宗宪终是允诺,如期送上汪直亲生儿子汪滶,父子二人在岑港团圆,场面相当尴尬,只因中间的情感太复杂了。
近二十年前,汪直抛下了刚刚出生不久的汪滶背井离乡,去实现自己的野心。就家庭层面上而言,这其实是很自私的行为,几年后他的家人就被逮捕,牢中一住就是十来年。汪滶的少年、青年时期基本就在牢中度过,直至胡宗宪当权,才得以来到曾经软禁过毛海峰的地方居住。亲爹在东海越是叱咤风云,他被看管得也就越严,即便亲爹是世界首富,他却沾不得一丝光。
二十岁之际,如此团圆,是该爱还是该恨,汪滶自己也说不清楚。
汪直的情感无非两点——一是愧疚,二是失望。
愧疚是理所应当的,家人受了多年的苦,只因自己,而自己坐拥金山银山,却无法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毫无疑问,这种愧疚也是他热衷于封王的原因之一,要让家人一起扬眉吐气。
失望,则是对亲生儿子的失望。
几乎没受到过教育,没有任何技能,不会做农活,只能在牢房混吃等死的亲生儿子,双目无光,畏畏缩缩,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田。汪直的眼光何等毒辣,很清楚面前的儿子有多么懦弱,多么平庸,多么无用。
看到这些,更深的愧疚涌上心头,汪滶并非生来如此,只怪自己。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的骨肉,汪直终是走上前去,抱住了亲子。
“滶儿,你放心,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全家过上好日子。它日封王封侯,爹是什么王,你就是什么王。”
从囚犯一跃成为王侯,这对汪滶来说自然是难以想象的。过多了苦日子,他心中早就没有了任何念想,近来胡宗宪好酒好肉伺候,不断将其软化,他早就爱上了目前的日子,再回去做囚犯还不如死,如今汪滶,只求苦尽甘来。
汪直缓缓松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为了此事能成,咱们爷俩要再分开几日。”
汪滶惟有点头。
“会有人送你暂去九州。到了那里,听赵光头和汪东城的。”
汪滶瞳中闪出一丝不安:“爹在日本,有骨肉了?”
“呵呵,东城是义子,你尽可信他。此番救你出来,便是东城的主意,没有他极力让我保住你,咱们父子还没法团圆。”
汪滶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说,老兄是自己的恩人了。
与汪滶谈过之后,汪直才望向了随他同来的夏正。
毕竟,还是需要一个胡宗宪在乎的人作为人质。夏正跟随胡宗宪多年,情同手足,把他拿在手里总是好的。
看着夏正,汪直叹了口气,此人一身正气,挺拔而立,颇有君子之风,若他是自己亲儿子该多好。
汪直眯眼问道:“以你的才学,为何屈身作幕僚?”
夏正淡然道:“中过举,入过贡,仕过官,长者罪,吾难逃。”
汪直点了点头:“成王败寇,自古使然。”
夏正拱手道:“在此恭候船主成王。”
毛海峰闻言尖声道:“那谁是败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