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太听她这么说,完全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当即轻笑了一声道:“你若是不说,我都忘记了这个茬儿了。不知道姑老爷给玉姐儿择的亲事是哪一家的哥儿?”
贾敏听得贾老太太这么一问,当即就有些晕菜了。
这个问题,她当年就问过自家老爷啊。
可是他不说啊。
非说这事儿是保密的,要等着代钰及笄之后再说。
且听他那意思,本就是看不上宝玉,不想把闺女黛玉配给他。说不定,根本就是没有这么个亲事,这一切就是拿来搪塞贾家和她娘贾老太太的借口呢。
虽然她当时因为娘家被轻视而有些难受,但,说实话,她也有些看不上贾宝玉这个侄子。
而且,她好歹是老国公和贾老太太用心教养了那么多年的,虽然说涉及贾家的事儿难免有些拎不清的时候,但是,这种为了娘家忤逆丈夫、出卖女儿的事儿,她也的确做不出来。
两边儿都不想得罪,那么受罪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这不,贾老太太稍微一问,她就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若是寻常的人,她还能上去说几句话儿搪塞过去。
今日问起这个事儿的,却是她自己的生身老娘。
她那点儿心眼,在老娘的面前哪里够看的,真是还没开口,便已经被人全部看穿了。
再说,总不能为了应付老娘,凭空给闺女捏造出一个亲事来吧。
她心中焦急不已,不知回复什么合适,半晌,只得勉强说了句:“此事乃是我家老爷亲自定下的,他素来疼爱玉姐儿,又说是旧识,想必是个不错的人家。”
不管怎么疼爱闺女,定好了的亲事也肯定是要跟闺女的娘通个气儿的。
故此贾敏这话,说的是相当苍白无力的。
因着也的确没有谁家有这么大的脸,被这么明显地“婉拒”了,还要上赶着巴结上来。
偏偏贾老太太就上赶着了,还上赶着的十分理直气壮、有恃无恐。
若是连家业都危机重重了,脸面要来又有何用呢?
在后宅里沉浮了一辈子的贾老太太对此十分有心得体会,当然也就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地使用了这一招。
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的招数没有使出来呢。
再加上对手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就更是没有难度了。
果不其然,她见贾敏回复了这么一句话,便紧接着又说了句:“姑老爷亲自选的人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算来这都几年了,也没传出过礼的话儿来。玉姐儿虽然是我的外孙女儿,那也是我放在心尖子上的孩子。论起来,比二丫头几个还更得我的心呢。现下被人家这么不当一回事儿,真真同剜了我的心一般。凭他是什么世家大族呢,咱们明珠儿一般的女孩儿,可不是随便怠慢得的。”
她轻飘飘地一席话,便将贾敏的话堵死了。
贾敏现在要么是直接承认了根本没有这门所谓的亲事,那就正好没有了拒绝贾老太太的理由。
是啊,你刚刚还说宝玉挺好的呢。阻碍不过就是个什么婚事。现在这婚事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障碍呢。直接把闺女送来嫁了就得了。
若是贾敏不肯自己打脸,只咬死了有这门亲事,这便就恰好入了贾老太太方才那番话的局里。哦,你们是有亲事的啊。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啊。对方也太不把你们闺女当回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这个外祖母都看不下去了。赶紧黄了,跟我们宝玉罢。我们肯定把你闺女当成一回大事。
这么个情形之下,贾敏竟然是说什么都不对,一时间急的差点儿晕过去。
代钰在一旁冷眼看着,到了这会儿,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她一面悄悄扶住了贾敏,一面朝着贾老太太淡然道:“外祖母对玉儿如此厚爱,玉儿实在是不胜感激,然则却也不胜惶恐。”
她顿了顿,见到三个都已经有了些年纪的长辈都认真看起了她,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嘴上却是没有停:
“因着玉儿的婚事的确是有的,只不过此事的确不便过早张扬,倘或是因着家人亲友乱嚼舌头惹了祸事,不说亲事成或是不成,说不得,几家子人,都得跟着赔进去……此事牵扯甚多,玉儿只能言尽于此。以外祖母的睿智,想必定已知道此中关节所在。玉儿也只能辜负了外祖母的一番厚爱了。”
这番话一说,贾老太太的面色不由得一沉。果然她此前的预料是没有错的,这外孙女小小年纪,却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但,她今日既然已经提出了这个事儿,便就没想着轻易退却。
这外孙女儿虽然厉害,但到底还是太年轻,总是有法子让她就范的。
正当贾老太太思索如何同代钰舌战的时候,一旁干坐了许久的王夫人却忽然开了口,冷然道:“玉姐儿好利的一张口,这般的媳妇儿,我宝玉可是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