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对她这个举动也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见到她进来了半天不说话,到底还是撑不住,便先开口道:
“玉儿可是有什么疑虑之事,要同为父说?”
代钰点了点头道:“今日的确有事要同老爷说,然则,方才余大人说了那些话,女儿倒是不知道,这些话,还当不当说了。”
林如海笑道:“你我父女,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但说无妨。”
代钰看着他笑得温和的样子,心中虽然很想朝着他翻个白眼,却也只得无奈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恕女儿直言了。”
她这一“直言”,便就径直将今日同谢夫人出去山上,见到十六皇子宗祈和余太傅的幼子余泽的事儿说了一遍。
不但如此,她还将自己的猜测、分析,对形势的估计,还有方才余太傅的表现以及对他这番表现背后的含义一起推断了出来。
林如海听着她说的话,表情也渐渐从宠溺和轻松,变得庄重和肃穆了起来。等到代钰说出“余家大概不是想着两边儿都保,倒是确定地站在了十六皇子一边儿”的时候,林如海终于坐不住了。
他先抬手制止了代钰,不叫她继续说下去,继而自己起身踱了几步,似乎是在平息激动的心情。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道:“你自幼聪慧,我原以为,这聪慧不过字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道,却不料,你小小年纪便竟有此洞察之力,假以时日,恐连为父都要自愧弗如了。”
他看着代钰,似乎很是激动,眼中又流露出那种特有的自豪和惋惜来。
这种目光代钰再熟悉不过了。
他总是自豪于女儿的聪慧,却惋惜于她为何生而为女儿身。
若是个儿子,想必,便是能够继承他的衣钵,不但能将林家的世代书香传承下去,还能锦上添花、更进一步、光耀门楣罢。
可惜了。
她偏偏就是个女儿。
林如海觉得可惜,代钰却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女儿身有什么不好。
甚至,对她来说,自己是女儿身倒是一件幸事。
若是不然,恐怕她根本就撑不到长大,甚至都等不到灵药系统解锁,就得重新投胎去了。
看她的小弟,不就是例子么。要不是她及时弄到了神药,小弟坟头上的草,现在也该有一人高了。
这些事情,于她也好,于林如海也罢,不过只是个小插曲,还是正事儿要紧。
故此,代钰只停顿了片刻,留了点儿时间给林如海冷静情绪之后,便就淡定地道:“老爷过誉了。不知道老爷觉得女儿说的可有几分做的准?”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不错,今儿余大人来找为父,本也就是为的这个事儿。”
既然都已经说开,且彼此又都知道了对方的水准,于是,两父女再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索性坐下来,就着方才还没冷的温茶,将这些事儿细细分说了一遍。
事实证明,余太傅这老狐狸,果然是借着小儿子的手搭上了十六皇子那一派,然而自己却甘心跟着林如海一起被贬到翰林院抄书,这份儿耐心和城府,真不愧是屹立百年不倒,每隔一两代都能出宰相的大世家养出来的娇子。
不过,既然他这点儿心思肯跟林家透了点儿口风,那么便就是想要交好和结盟的意思了。
那么,岂不是说……
想到余太傅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谢夫人告辞的时候那成竹在胸一般的微笑,代钰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家该不会,要跟自家联姻罢。
毕竟,最好的联盟,可不就是姻亲。
只是,林如海会这么做么?
想到这里,代钰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如海,却正巧碰见他也低下头朝着她看过来。
似乎是已经看出了代钰心中所想,林如海略微愣了愣,继而便微笑着道:“玉儿不必太过介怀,为父答应过你的,你的婚事,需得你自己情愿才好。”
他说完这句,似乎是为了让她更加安心一般,又加了一句话道:“咱们家,并不需要以姻亲立足。”
代钰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一暖,看着林如海坚定的目光,她多少还是放下了些心来。
父女两人又商议了之后的路线,无非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然后便就各自散了。
代钰原想着既然太子重新回了皇储之位,七皇子等几个成年皇子最近被重新宠爱起嫡子的皇帝训斥得灰头土脸,如此,在十六皇子羽翼丰满之前,她们的日子应该会平静许久才是。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远超她的预料,很快地,又一个爆炸性的事件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