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从他刚才出现在这里开始,就不断有女生频繁回头,带着惊喜的神色窃窃私语,她们看见单梓唯比看见自己体重减了十斤还高兴,估计谁要敢说单梓唯是冒名代课的,那他自己也别想在这间教室待下去了。
翟墨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猛然他的目光落在闻书遥身上,茅塞顿开,“梓唯,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单梓唯假装没听清他的话,悠然地用手支着头,开始翻阅手里的新一期《彩绘r》。闻书遥则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桌面上的小说《魍魉之匣》,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老师在讲台上放起动画片,新海诚的作品《秒速五厘米》。
整间教室瞬间被漫天飞舞的粉色樱花瓣所充斥,就连空气里也仿佛透着一股粉色的气息。闻书遥很喜欢这部短片,其中她印象最深的画面就是男主角远野贵树被电车困住整整八个小时,只为来见女主角筱原明里的情景。十三岁的少年站在电车停运的灰色车站,尽管内心充满不安和疲倦,却还是紧紧握住拳头,任凭雪花沾满自己的呢子大衣。他在这里忍受一切都只为与十三岁的明里相见。
单梓唯和翟墨隔着闻书遥眉来眼去,完全把她当成透明,可眼角眉梢所传递的信息却离不开她
。
闻书遥目不斜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翟墨倾斜,仿佛坐在她另一侧的是台温度灼热的电暖气,让她全身的毛孔都感受到无形的压迫力。
他就在她旁边,近在咫尺。五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被暖粉色浸染的视线里,单梓唯的面颊忽明忽暗。他的笑意像是脆弱的水纹,盛在星辰般的眼眸里,随着眼神移动着,最终碎在了闻书遥的余光里。
闻书遥知道自己不是这笑容的对手,它就像一只摇曳的风铃,随风一摆,就乱到她的心里,乱到她的脑海里,然后很多记忆便冒出来,涌上来。
五年前——
自从闻书遥当众打了单梓唯一拳,他们两人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班里暗恋闻书遥的那几个男生主动提议要护送她放学,以免她被单梓唯和那群不良学生们报复。闻书遥倒是一笑了之,委婉拒绝他们的盛情。她从来就没担心过自己会遭单梓唯的毒手,他能在红粉丛中游刃有余,又怎么会是个对待女生锱铢必较的人。闻书遥觉得他虽然欠揍,但至少不是一个气量狭小的男生。
真正令闻书遥有所畏惧的是“路煞魔”。
如果说d中学校园门口是一处群架斗殴的圣地,那通往闻书遥家的必经之路就是一道危机重重的天险。近日来,有中学生和小学生在这条路上被一伙小混混围追堵截,勒索钱财,不少人被利器刺成重伤入院修养。
闻书遥听说这伙人是群过江龙,杀进这条街道以来就成为附近学校老师和同学的噩梦,他们出手往往不留余地,图财也不怕惹上人命,因此被成为“路煞魔”。虽然这绰号总让闻书遥联想到恐怖小说中的拦路妖怪,但他们却是一群实实在在的恶魔。
闻书遥准备了三样武器,三十厘米超大手电筒,金属钥匙,还有一把水果刀——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这最后一件武器还是不要轻易拿出来的好。
入冬以来,天黑的特别早,北方城市的冬天总是一到四点便有浓重的暮色涌上来,黑压压地开始笼罩整个天空。黑夜变得格外漫长,也为杀气腾腾的夜行者们披上最安全稳妥的保护衣。
每天六点半放学,闻书遥都快速收拾好东西,离开学校。这条路靠近立交桥和一条浑浊的河流,周围全是高大的枯树和几近裸|露泥土的荒凉草坪,有如一条通往异世界的暗道,可闻书遥实在没有心情做孤胆旅人。
这几天她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那脚步声忽近忽远,却形影不离。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和手电筒的光芒,闻书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健步如飞。
正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搭在她肩上。
闻书遥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猛然转身,用手电筒直射对方的脸。
“喂,很刺眼。”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闻书遥放下手电筒,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单梓唯。
“差点被你晃成瞎子。”单梓唯用手挡在额前,不满地喊着。
“你……你干什么跟着我?”虽然是虚惊一场,可来者依旧让闻书遥不悦。
“谁跟着你了,今天凑巧顺路而已。”单梓唯没好气。
闻书遥悄悄松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可没想到单梓唯却大大方方地追上来。他与闻书遥并肩而行,“正好遇见你,把物理作业借我看看。”
闻书遥不予理睬。
“那我问你道数学题。假设有两个容积为5升和6升的水壶,如何用这两个水壶从池塘中取出三升的水?”
依旧没有回答。
单梓唯自觉无趣,可转瞬又来了精神,“要不这样,你检查我背诵课文。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单梓唯,你到底想怎么样?”闻书遥终于忍不住,皱眉看他。
“想和你这位众所公认的好学生交流一下学习心得。”单梓唯说的一本正经。
岂止是脑子有病,精神还不正常……闻书遥看着他那张今日明显吃错药的无赖脸就觉得胃抽筋,她扪心自问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就招惹了这只桃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