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突然顿住了,侧头问道:“他不想见我?”
成北脸上的表情一僵,尴尬跪下道:“求皇上别让奴才为难。”
姜佑默然半晌,神情说不出来是懊丧还是苦闷,就在成北以为她要落泪的时候,就听见她哦了声,转身上了马车。
成北苦着脸回去报信,就见薛元站在廊外逗着才买的画眉,半点不像有病的样子,他苦笑道:“督主,皇上走了。”
薛元拿着细草的手一顿,随后嗯了声:“是么?”
成北也瞧不出他的喜怒,只能唉声叹气地小心道:“督主...您就打算这么一直晾着皇上?”他说完摇了摇头:“方才皇上走的时候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奴才瞧了都于心不忍,真是...哎。”
薛元细白的手又顿了下,这次顿住的时间比方才还久,半晌才道:“求仁得仁,事儿是她做出来的,什么结果她心里应当清楚。”他说完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啊。”
姜佑去薛元府上探病被拒之门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走漏了风声,这下子所有人都笃定君臣两个确实已经离心离德了,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倒是许多文官欢欣鼓舞,皇上终于要亲贤臣远小人了。
姜佑在宫里成夜的辗转反侧,每天要香印熬了安神汤才能睡下。这天照旧是个难眠之夜,她听着外面蝉鸣蛙叫一阵心烦,冷不丁有脚步声传了过来,由远至近,她惊得忙翻身而起,等看清来人之后失声道:“掌印?!”
薛元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猛然放松的神色,扬唇道:“皇上不怕臣是来害你的吗?”
姜佑笃定地摇了摇头:“你不会害朕的。”
薛元面色微缓,但眼里仍是淡淡的:“臣从未想过害皇上,皇上却想害臣啊。”
姜佑探手握住他的手,怕他跑了一般攥得紧紧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薛元淡然道:“是吗?”他偏了偏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神态讥诮:“皇上不亏是臣一手带出来的好人,把臣的手段学了个精透,若把你当臣的学生,臣真该夸赞你几句。”
姜佑缓缓松开了手,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朕没有想过针对你,但东厂衙门积弊已久,想必你自己也知道,好些奸人仗着东厂的名声何等跋扈,为政之道在于平衡,你我在朝的时候也还罢了,日后若是由着东厂这么闹下去,十几二十年瞧不出什么来,若是百年之后,齐朝非得被折腾散了不可。”
薛元微讶,他没想到她眼光这般长远,这些道理他也知道,只是干不出自毁城墙的事儿来。他叹了声,提了曳撒在她床边坐下:“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皇上若是不考虑现在,只怕也没有以后了。”
姜佑抬眼,有些迷茫地瞧着他。
薛元迟疑了一下,还是探手把她搂在怀里:“我并没有生病,只是这回是瞒着所有人进宫的,上回那两个小黄门说我生病的小黄门也是我一手安排的。”他声音沉凝:“韩昼瑾早就对你的江山存了祸心,这些日子趁着你我...争权,韩家也异动频频。”
姜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如今大.麻烦当前,两人的芥蒂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她听完怔了下:“你为何要这样?”说完随即叹道:“韩家几代对齐朝的忠心耿耿,虽然手握重兵,但从来不曾起过二心,没想到到却出了韩昼瑾这样的佞臣,几代人的名声只怕就要毁于一旦了,也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感叹完精神一振:“他要来便来吧,难道朕会怕了他?”
薛元不急不慢地泼了盆冷水下去:“韩家若是没有异动,皇上凭什么处置一个堂堂藩王,不怕其他藩王群起谋乱马?若是韩家有异动,皇上手里现在有多少兵马可以出战?”
姜佑蹙起眉头:“那依着你的意思...朕就由着他这么折腾?”
薛元一手按在她肩头,觉得似乎瘦了不少,隔着寝衣能摸得着蝴蝶骨,不觉有些心疼,随即摇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眯了眯眼:“我这些日子的布置,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姜佑眼底一酸:“朕那般对你,你还处处为朕想着...”
薛元微微笑道:“我答应过你,要护着你的江山。”
姜佑反握住他的手,认真纠正道:“是咱们的江山。”她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你相信我,咱们的事儿...我肯定会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