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在外人面前是大方直爽的,但是在窦江面前,却是难得的小女人。她眼见四周的丫鬟仆妇们都没有看他们夫妻俩,伸出手偷偷地握了下窦江宽袖下的大手,虽迅速的放开了,脸上的红晕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窦江看向妻子的目光也是柔和至极的,他看的不是李氏的衣饰妆容,而是她眼角的细纹眼底的青色。柔声体贴道:“你也去歇一会儿吧,家里有什么事情我来处理便是了。”
李氏并不以为男子就该对家里的事情万事不问的,且她也算是习惯了窦江时不时帮她搭手处理一些事儿,抿嘴笑着应了。
李氏带着丫鬟走了,窦江先去了窦瑄的屋子里,还没进就听见里面两个小丫头和窦瑄说得热闹,“……二老太爷一甩手就出来了,一脸的怒容呢,定是二老爷为四小姐您出头了……”
窦瑄也咯咯笑个不停,她只要想想二老太爷那张老脸气皱成一朵菊花儿却还想装高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也不知二伯和而老太爷说了什么,让他气成了那样儿了,没看见真是遗憾呢。二老太爷家去了定会寻二老太太的晦气,哎呀呀,真是让人期待呀……”
窦江立在门口的水檐下,听窦瑄的说话,也笑了,摇了摇头踏步进了屋子,看向窦瑄道:“阿瑄,老远二伯就听到你的笑声了,可见你的伤势真的不太重了。”
“二伯!”窦瑄一见窦江,赶紧自榻上下来行礼,抬头又拉着窦江的胳膊让他在主座坐了,自己才亲热地坐在窦江身边。
窦江和李氏的女儿二小姐窦琼,自小的性子就冷静自持,从未像侄女儿这般露出过慕孺姿态。窦江心里极为受用,又见窦瑄圆圆的小脸,乌黑的细眉,殷红小嘴,眉眼像极了弟弟窦池,心里欢喜,摸了摸窦瑄头上的小鬏鬏,笑道:“伤势不重便好,以后可不能再拿自个冒险了,家里人行事自有长辈在,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跟着你三姐姐读读书学学针线便是了。”
这一世的父亲窦池却因为咸阳郡主的缘故,沉溺于酒水之中,没有太多的心力去与幼儿幼女相处,窦瑄对他更多的是同情。唯独二伯窦江,与前世的爸爸的影子重叠,让她忆起父亲的温暖来。
窦瑄抱着窦江结实的胳膊,感受到其中的温度与力量,笑容也难得地甜软,“阿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昨天那是意外,而且就是滑划破了一个小口子流了一些血罢了,能够吓到沈妍妍,坏了她的名声,吃亏的不是我呢……”
窦江看着侄女儿亮晶晶的小眼神,暗叹妻子虽疼爱阿瑄,但是窦琼自小性子冷淡早熟,不需李氏又多费心,再则李氏出自将门,对小女儿的教导其实算不得拿手,又因窦瑄聪慧原胜过三个姐姐,无人教导下竟长成了这幅性子。这可不行,哪怕是女孩子,拘于内宅也不能天天谋算于阴私,总归是落了下乘。
窦江让丫头们都避了出去,方正色对窦瑄道:“所谓名声不过是嘴上谈资罢了,满洛阳城里这么多的高门大户里,名声不好的女孩儿还少了不曾?可她们是痛了还是痒了?不说其他人,单说你母亲咸阳郡主,撇开窦家的立场不谈,当年她看上你爹爹,执意嫁给了你爹爹。入了窦门后她过得不如意,又看上了晋南侯,也想法子改嫁给了晋南侯。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她却过得惬意,心愿都达成了。沈妍妍的名声不好了,她的日子照样过,若有他日沈惠妃登上后位,永王被册为太子,奉承沈妍妍的人也会更多的。”
“所以,要谋也不要只以阴私小计谋一时之快,而应寻其软肋仔细布局,出其不意断其根基,方为上策。”
“知道了对方软肋但是对方实力太强,不能完全打倒对方呢?”窦瑄傻傻地问。
窦江微微一笑,“那就边等边布置,因时而动,只待时机一到就动手,又怎么会不能摁倒对方呢?”
窦瑄怔怔地看着窦江,好像二伯的牙齿刚才闪闪了下?她的脑中一万匹马哄哄地飞奔而过——我去,谁来告诉我,温和睿智儒雅博学……的二伯,原来内里是腹黑狠辣心机男?!夭寿哟,真若能像二伯说的那样,宅斗算什么,根本就是小孩子家家的小游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