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房里又热闹起来。
“小姐,金玉小姐又让丫鬟来请您过去了。”楠儿站在书房里,垂头禀告道。
谢蓁轻“嗯”了一声面上,无波无澜,执笔的手不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姐还是不见吗?”楠儿问道。
“不见。”金家姑侄两个请她去能存什么好心?谢蓁写完最后一笔,收势搁笔,抬手抖开宣纸。
宣纸哗哗作响,楠儿忍不住抬眼看去。
纸上只有一个飞扬的静字。
“小姐的字写的真好。”她不禁叹道。
“好吗?”谢蓁挑眉,径自举高了手,仔细端详了一刻,旋即摇头,“不好。”
她说完,两手一抓,将宣纸揉成一团,丢进了书案旁的卷缸里。
白底绘山水画的卷缸里已堆了满满一缸纸团。
楠儿瞪圆了眼睛,不好?这些难道都不好吗?小姐究竟要写出什么样的字才满意啊?她看着都很好啊!就连当初精通书法的三小姐也没有写的这么好呢!
还是不行。谢蓁有些丧气地靠着椅子。
“小姐,这静字您都写了大半年了,怎么还不满意啊?”楠儿忍不住问道:“难道您要写出花来吗?”
谢蓁失笑,摆手道:“你说什么傻话?快去把金玉派来的那个丫鬟打发了才是,别在这里烦我。”
怎么就觉得她烦了?楠儿有些郁闷,见谢蓁又拂着袖子提笔,到底不再说什么,只悄悄退了出去。
谢蓁深吸了口气,蘸墨、润笔、起落。
一横。
“三姐,三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两横。
“谢蓁,你好虚伪!好虚伪!”
一竖。
“蓁儿,静下来!静下来!”
不行!还是不行!她静不下来!谢蓁眼里有道红光若隐若现,执笔的手像是要压抑住什么似的隐隐用力,一滴墨水在宣纸上晕开。
“啪。”她猛地将笔拍在了桌面上,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眼里的红光悄然隐匿。
半年了,三姐已经离开半年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静不下来?
送别那日的事似乎还在昨日。
“谢蓁,你发什么疯?”
“老夫人,六小姐似乎有些古怪,突然……突然就大喊出声了。”
她后来才知道自己有那样失态的言行,可是她自己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还记得那一晚,母亲屏退了众人,一脸严肃的告诉她。
“蓁儿,你不能再放任它左右你的情绪,你要控制住它,你要静下来!静下来!”
放任它……控制它……可它是什么?
彼时的她一脸茫然。
母亲看着她,重重叹了口气,自袖子里取出一物,到底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她。
实情,荒唐荒谬的实情。她至今还难以置信的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