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缓缓偏西,夜色深沉,凝在草木间的露水打湿了她素白的衣角,明明该是冷的,却因为冷到极致,她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是沉沉睡着。
凤栖是哭着醒来的,其实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醒来。哥哥,她梦见哥哥了呢。
哥哥,你现在在哪?你是不是找到父王母妃了?你是不是不要小柒了?
哥哥,小柒想你,小柒一个人,好害怕好害怕。父皇母后走了,太子哥哥不要她了,傅易烜不肯见她,苍云代,她不能再去找苍云代了。
哥哥,小柒想你,好想好想。
心口的闷痛越来越清晰了,她感觉不到身上的冷,却能清楚感觉到心口的闷痛逐渐变成刺骨的疼,心脏一抽一抽的,呼吸慢慢变得困难。
痛,好痛,哥哥,小柒痛!哥哥,苍云代,苍云代……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眼前突然一阵花白,凤栖知道,她刚走了,真的要走了。
因为疼痛而缩成一团的身子渐渐舒展开来,凤栖任心口的疼痛让她所有的感官变得麻木,痛吧,越痛,她活得越清楚。
太子哥哥,傅易烜,阿九要走了呢。苍云代,我走了,但愿来生,不见。
身体渐渐麻木,心口的疼痛似乎也因此渐渐息了下去,眼前的朦胧突然迎来一阵清明。
耳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踩踏在落叶和枯枝上,咯吱咯吱,咯吱咯吱,由远及近。
艰难地抬眸,水眸如雾笼罩,在对上他的眼睛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战荛。”真好,在离开这里之前还能再见到一个认识的人;真好,她还不至于孤孤单单地离去;真好,战荛,真的很好。
“公主。”在看清那个倚坐在桃花树下的少女时,战荛心口微微抽痛,他几乎是没有分毫犹豫地冲上去去,半跪在她的面前,“公主,您怎么……公主,您快起来,不要睡在地上,地上凉,您身子弱,受不住的。”
战荛不明白,他离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公主,怎么会变得这般憔悴,并且气息微弱,就好像,将死之人……
不,一定是他想多了。对,就是他想多了。
战荛不敢去相信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他急欲证明这个想法的荒谬,伸手就要去扶凤栖起来。
“战荛。”凤栖的声音低了又低,几乎要战荛屏息,将耳朵靠在她的嘴边才能勉强听到那一个个破碎的音符。
“公主,您想说什么?战荛在这里。”战荛怎么都无法相信,他不过是像以前一样为公主出门办了些事情,怎么一回来,就所有的事都变了呢?
“我想,回家。”凤栖其实很高兴的,她从来不怕死,但她怕极了一个人,她害怕孤单,害怕寂寞的黑夜。
如今她要走了,能有个人陪着她走完这最后的路,真的很高兴。
“战荛,你看,哥哥来接我了。”凤栖透过战荛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重重的桃林里走来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在对她笑,唇瓣张合,无声无息的,凤栖却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小柒,妹妹,我们回家吧。”
“哥哥,你终于来了。小柒想你,想,回家。”凤栖的眸光越来越涣散,水眸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清澈,朦朦胧胧一片。
她看见影子朝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向前递去。这样,她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回家了吧。
“公主,公主,不要睡,不要睡公主。”战荛看着她涣散的瞳孔,心惊地大喊着,似乎这样子就可以将她喊回来。“公主,走,战荛带你走。这里不好,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回皇宫,回梧桐宫,我们回……”
哥哥,带小柒回家。
伸出的手来不及触碰到想要的虚无就已直直垂落而下,唇角的笑意还未消散,她低低的轻喃就已消失在这天地间。
寒风凛冽,枝头的桃花苞骨却意外地在这寒风中绽放,淡淡的清香幽幽。枝折,花落。
刚刚悄然绽放的花儿垂落,落在她温凉的指尖,幽香散去,温度也将散去无踪。
东方的阳光破晓,悬挂在凌天皇宫的古钟轰然敲响,‘当’的一声,响彻天地。
新帝的登基大典在北城之北的祭天台举行,新帝需得从皇宫整装,从北宫门出,由礼部着手安排一切事宜。
凤鸣的登基大典十分隆重,南隨派了使节来,只是不再是太子南隨烨,但也是一名在南隨国中具有相当高地位的大臣。星渺来的人则是苍云代。
凤鸣登基,已是安王的傅易烜自然不能缺席,早早就被人请来了祭天台。
“王爷,还是没有找到凤栖公主。”被派出去找人的侍卫回来了,附在傅易烜的耳边说道。
傅易烜微微拧眉,“没在梧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