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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个陌生的国际大都市里,此时,正值新年,外面热闹非凡,在陈雪看来,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而她,现在连泪都不能流了。
住在市郊的一个普通小区里的陈雪,第一次感觉,轻如薄纱的雾,带着很浓的忧郁,三个多月前,她还跟顾子骞住在乡下,那儿空气清新,两人你侬我侬,而现在,剩下的只有自己,这这令人忧伤的天气里,仍然只有满心的忧伤,裹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其他原因,陈雪的感冒一直未愈,从沪城到北京,一直断断续续的小感冒。
鼻间有些呼吸不通,陈雪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可是却久久不能入睡,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就非常浅眠,而向来身体极好的她,感冒已经延续了好些日子了。
双人床辅里卧着她一娇弱的身躯,总觉得有些冷,想起那宽厚的臂膀,那温热的唇,那能撩起她最原始**的双手,仿佛还停在身畔……陈雪心一紧,熟悉的疼痛袭来,仿佛不能够呼吸了。这种疼痛每天折磨着她,在到来北京两个月里,她每天都活在疼痛中,或许是由于空间的距离,或许是由于另一个他的存在,这种疼痛已经比在沪城时少了许多。
来北京两个月了,顾子骞没有主动和她联系过,辗转反侧间,陈雪总想起离开沪城那天,下很大的雨,她带着极简单的行李走进火车站,当她坐在火车上时,不经意间发现站台上的顾子骞,仍是一如既往的颀长身躯站在雨中,他没有打伞,只是坚定的站在哪儿看她,陈雪的心微微抽痛,强忍住想将伞拿给她的念头,转而望向别处,可是,只一窗玻璃之隔,他在冬日的雨里站着。那坚定的眼神,那一如既往深沉的表情,无一不透露着他的痛苦。
雨越下越大,陈雪甩了甩头,忍住心里那股难言的胀痛,拿起伞,走下去。
雨中,陈雪将伞遮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一如几个月前,在乡下粉丝厂外,他将伞遮在她身上一般。
顾子骞浑身湿透了,当看到她站在自己身边时,嘴唇哆嗦的说着:“不要忘了,给我你的消息,我想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他不留自己?陈雪不敢开口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流泪,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于是,她能做的,只有点头。
顾子骞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陈雪却微微后退,将伞往他怀里一揣,就径直跑上了火车。
离别的车站,离别的人群,太厚重的哀伤让整个车站笼罩在雨里。
两个月了,那一幕仍时常在陈雪心间挣扎,他送给她的手机她还带着,从来没有关过机,可是却没有他的电话,而她,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自己的讯息,就在这种犹豫中,一直过了两个月。
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弥漫进整间卧室,刘秀娟端着一小碗漆黑的药走了进来:“陈雪,快,趁热喝了。”
陈雪别别头,想要离这种苦味远一些,可是,这种难言的苦味却弥漫着她整个鼻腔:“妈,还要喝吗?”
“你感冒一直不见好转。”刘秀娟将手里一小盒话梅朝她扬扬:“喝了药,再吃话梅就不会苦了。”
“我已经喝了好几天的中药了,都不见好转。”陈雪微皱眉头。
“今天这副方子我是专门找一个老中医开的,他说,像你这种情况,吃了肯定有效。”刘秀娟好言哄着她。
陈雪端过还在冒着热气的小碗,闭了闭眼睛,一仰头,咕噜咕噜的全喝进口里,中药的苦涩弥漫整个口腔,一取下碗,刘秀娟赶紧送上一颗话梅。
话梅在陈雪口里回转,那泛着酸的味道极为感口,“妈,你也尝尝。”
刘秀娟别开头,难受的样子:“好酸。我不吃。”
陈雪的脸泛出淡淡的红晕:“妈——”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刘秀娟笑着收拾药碗:“睡吧,睡吧!”说着,走出了陈雪的房间。
嘀嘀嘀,短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陈雪不以为然,以为是夏美媛,最近她常给她发短信问她的近况。
陈雪伸手关掉灯,钻进被窝,懒懒的侧躺着。窗外的点点光亮透过关得并不严实的窗帘漫进屋内,洒下一些昏黄。她的手轻轻触到小腹,她想温暖那里,她并不孤单呵。
总觉得有什么,陈雪睡不着,有些烦燥,或许是那一地的昏黄惹得她睡意全无吧,她掀开被子,披上睡袍,走到窗前,想要把窗帘拉紧,或许,明天应该去换一扇更能隔光的窗帘,就在拉紧窗帘那一刹那,她的心砰砰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由心底而生,从窗户望去,那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颀长的身影特别熟悉。
陈雪本能的捂住了小腹,之后大打开了窗户,真的是他吗?果真,顾子骞此时正站在树下,仰望着陈雪这扇窗户。
因是市郊,又是晚上,所以街上并无多少人来人往,而顾子骞站在那儿又显得特别亮眼。这时,陈雪发现他正在拨弄着手机,很快,她的手机又响起了嘀嘀声。
陈雪拿起床畔的手机,是短消息,已经有两条了,是顾子骞的号码发过来的,她迅速打开看。
“还好吗?”
“睡了吗?”
两条都是三个字,一种难言的感觉弥漫陈雪整个心房,她不是一直期盼着他的消息吗?可是,为什么当收到他的短信时,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他正在楼下,只消一分钟,只要自己走下楼,就可以见到他,只要自己打个电话,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当她的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时,她一惊,好不容易分开了,好不容易快要忘掉他了,如若现在自己一出现,那么,之前所做的事情前功尽弃了。她无助的抵着门,该怎么办?
敲门声响起,陈雪更吃惊,随之,声音响起:“陈雪,今晚好冷,记得要开电热毯。要不要我再帮你加床被子。”是刘秀娟的声音,陈雪有淡淡的失落,“妈,你睡吧,我知道。”
“千万要注意,别再感冒了。”刘秀娟不忘嘱咐着。
“嗯。”陈雪低低的应道,并没有开门。
陈雪悄悄走到窗前,透过玻璃打量着窗下那抹身影,他仍穿着衬衣西装,她不禁暗暗责怪起他来,冬天是讲风度的时候吗?那抹身影时而靠在树边,时而站着,只是,他的目光不时望着陈雪这扇窗户,还不时的看着手机。
该不该回条短信,让他赶紧去住酒店?陈雪犹豫不决。一股冷风透过玻璃窗户未关的一条细缝钻进屋内,陈雪打了一个寒颤,这样冷的天,他在外面能受得了吗?
陈雪穿着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本想弃之不管,可是,她怎么能弃之不管,北京比沪城更冷,而他,穿得这样单薄,肯定会生病的,他在北京,人生地不熟,谁来照顾他?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陈雪越想越害怕,她安慰自己,或许,过一会儿他就会离开。
重新坐上床的陈雪忐忑着,她努力忍住想站到窗前的举动,静静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可是却一直没有丝毫睡意,于是又走下床,发现顾子骞仍站在楼下,她就更着急,狠了狠心,不管他。
开了电热毯的床铺上,温暖了陈雪冰冷的身躯,可是,却并未温暖她冰冷的心,因为,她的整个心,整个人全都想着窗下那个男人,那个深爱的男人身上去了。在反反复复的几次上下床之后,她发现他仍站在窗下。寂静的夜晚,除了他之外,已经不见其他的人了,陈雪的心反复的挣扎。最终,她套上拖鞋,极快的打开房间门,再打开大门,匆匆的走下楼梯,甚至在拐角处险些摔倒,她心里只关心着他,关心着他是不是冻着了,是不是饿了,当她气喘吁吁的走到楼下,却发现昏黄的路灯下,却没有那抹熟悉的影子。心,在瞬间冻结,难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影?他根本没来北京,他根本没站在窗外。
是呵,陈雪冷漠的嘲笑自己,他只知道自己来了北京,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儿,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苦笑漫过她的唇边,她,大概是想他想疯了吧。转身,她落漠的朝楼梯间走去。
“小姐,能否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陈雪猛的转过身,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漫上全身,是他,是他,她的嘴角出现了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微笑,看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颀长的身影站在两三米外,昏黄的路灯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却能肯定是他,心跳无以计数,她略为轻松的说:“这条街走完,只要五分钟路程就有一家酒店!”
“不愿意收留我吗?”顾子骞带着受伤的神情走近她,仿佛呼吸都已经扑到她的脸上:“还是,你怕我不付房租?”
陈雪想哭,多日来,弥漫在心间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仍带着那份戏谑的神情,而自己,为了他,受尽了多少苦?他怎么还可以这样轻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用这么轻松的语调跟自己说话?
“看来,今晚我注定流浪街头了。”顾子骞见她一言不发,料定她是拒绝自己,于是自言自语道。
陈雪默不作声的轻轻走上楼梯,离顾子骞越来越远,而他的心也一点一滴的沉入不见底的冰潭。
“你不想住了吗?”在楼梯拐角处,陈雪没有回头,故意淡淡的说着。
一种难言的喜悦冲昏了顾子骞,他赶紧走上前,紧跟在她的身后。
为了不吵醒刘秀娟,陈雪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从昏黄的光线到明亮的屋内,陈雪指着椅子:“坐吧!”接着,走到桌前,为他倒上满满一杯开水递给他。
顾子骞看着越走越近的她,发现她的体型有些变化,可是,具体是哪些却也说不上来,他炽热的眼神一直看着她,当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手无意识的碰触,陈雪像逃也似的缩回自己的手。
“你胖了。”顾子骞喝了开水,两人之间一阵很长的沉默之后,他冲口而出。
是吗?陈雪看了看身上的睡袍,尴尬的将头发捋到耳后:“喝完水,你还是去住酒店吧!你留在我这里,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几个字将顾子骞原本稍稍喜悦的心情全淹没了,故意轻松的说:“因为我说你长胖了,所以你就想赶我走?”
“不是!”陈雪不知为何急切的解释,而后又说:“是因为这儿只有两间房,我跟妈妈一人一间,所以留你不太方便。”说着,声音又变得淡漠了些:“而且,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
“既是朋友,那为什么一走了之,那为什么不给我你的讯息?”顾子骞咄咄逼人的看着她:“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从他口里出现的朋友二字,让陈雪生生的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已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再交集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到北京这么远的地方来。”顾子骞有些苦涩。
“别说了。”陈雪生生的打断他的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化这样大,”顾子骞略略绝望的看着她:“其实,那些事情我真的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
离婚?你不也同意了吗?你不是让你妈妈送离婚协议过来了吗?陈雪原本稍稍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生生的打断他的追问:“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你在逃避!”顾子骞看着留给自己背影的陈雪,她原本纤细的腰确实变粗了,可是,好像脸显得很瘦了:“你不过是个爱情的逃兵而已。”
“我不爱你,又何来逃兵一说?”陈雪还未愈合的心又在滴血,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将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放在身后,不让他看见:“我想了很久,或许,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从来没有爱过你?顾子骞的接受信号显然慢了半拍,他木然的坐在哪儿。
陈雪整了整思绪,转过头来,看着略为憔悴的顾子骞:“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