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微微低头,朝他对面的沙发走了过去。
顾子骞看着她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甚至连走路的姿势,虽然穿在她身上的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可是,却一点没有掩盖在他眼中她不可磨灭的印象。顾子骞欠身替陈雪倒上一杯茶:“陈小姐,喝水。”
陈雪点点头,想起刚才自己一直盯着他看,略有些尴尬,微微低头,确实很口渴,于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却见顾子骞匆匆站了起来:“你等一下。”
过了几分钟,顾子骞是以一种小跑步的方式进了贵宾区,将手里的瓶子放到陈雪面前:“喝这个!”
是什么?陈雪一看,标笺上写着柳橙汁,那透明的瓶身中,黄色的液体还在轻轻荡漾,但莫名的,陈雪感到一阵温暖。
顾子骞很心痛,显然,她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能再次找到她,已经让他生出一股更强大想要拥有她的渴望。
“谢谢你,顾先生。”陈雪朝他一笑,那是发自内心最真诚的笑容:“我见过你的。”
难道她记得自己?顾子骞生出一种希望,满脸的笑容掩不住激动的情绪:“是吗?”
“嗯。”陈雪看着他,发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几个月之前,我在洗车场见过你,你跟一位小姐一起,当时我正在帮那位小姐洗车。”
果然是那次错过!顾子骞懊恼极了,当时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了,可是,见她雨衣裹身,并没有想太多,不过幸好,又再一次遇到她了。可是她已经不认得自己了,难道就是那样匆匆一瞥,她就将自己记在心里了吗?“是吗?那位小姐是我的同事。”
听到同事两个字,陈雪心里似乎有一种欢喜,脸上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手握住了那瓶柳橙汁,轻抿了一口,感觉好极了。
“这是你的吗?”顾子骞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放在掌心。
是自己丢失的那枚戒指,陈雪一阵欣喜,朝顾子骞猛的点头,伸手想从他掌中取过戒指,可是,却被顾子骞握住了手。
一阵窘,陈雪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她心砰砰直跳,涨红了脸却没能缩回自己的手。
不料,顾子骞笑了,好看的五官凑成温柔的笑容,像初认识一般的朋友一般,轻轻摇了摇陈雪的手,那姿势仿佛两人在握手:“你好,我是顾子骞!”
这种状态,陈雪当然只能说道:“我是莫陈雪。”
“莫?陈雪?”顾子骞若有所思的笑:“我还以为你姓陈。”说完,放开了她的手。
陈雪更是莫名的慌乱,轻轻责怪自己,将自己的梦境中浮现的场景跟眼前的人缝合,她更是一阵羞涩。
“我们就算真正认识了。”顾子骞将戒指套在陈雪左手无名指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在他们之间发生,显得那样的自然。
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陈雪看着失而复得的戒指,仿佛又找回那块已经丢失了的宝贝一般,笑了。
正在陈雪仔细端详着手指上的戒指时,顾子骞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她面前,与她的手平行,看着他的手指,陈雪吃惊的抬头看着他,缩回了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手上戴的戒指跟自己手上戴的戒指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圈要大一些。
顾子骞将自己手里的戒指取下来,他那无名指上,一圈白皙的皮肤,看来,这枚戒指他已经戴了很久了,使得戒指那个部位的皮肤都变得白了许多。他把自己的戒指递到陈雪面前:“看看吧!”
陈雪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看,与她戒指相同部位,也刻着“GC”两个字,她心里生出一种恐慌,面前的顾子骞,肯定是跟她过去生活有关的。
在她发愣的时间,顾子骞从她手里取回自己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之后坦然看着她:“莫小姐,我们很有缘,连戒指都是一样的。”
戒指?陈雪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一直在自己身边,可是,却不记得是不是自己的了,而他,怎么会有同样一枚?如果是拾到自己的戒指再去买的,那么,他的无名指上也不会有那一圈洁白的与其他手指皮肤不一样的颜色,想到自己遗失的记忆,她腾的升起一股希望,突然忆起自己的梦境,难道,他真是自己记忆中的人?“顾先生,你曾经认识我吗?”话音刚落,她又努力的解释着,有些尴尬:“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看着她的样子,顾子骞一股心酸,想要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可是,他不敢这么做,他怕吓着她,他怕让她记起那些不堪的记忆,他怕再一次失去她,于是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故做轻松的说:“你看,深夜咱们在汽修厂碰见,而我又拾到你的戒指,你的戒指又与我的相同,现在,我们也知道了彼此的名字,难道还要这么见外的叫我顾先生吗?”
他的脸上,有一种让她温暖而喜欢的表情,他略为轻松的几句话,让她觉得亲切起来,轻展笑颜:“那你也别叫我莫小姐,叫我陈雪吧。”
“大家都这么叫你吗?”顾子骞的手在轻轻颤抖。
“嗯。”陈雪含笑说。
“那你,叫我子骞吧!”顾子骞轻轻扬了扬手,声音有些颤抖,有些乞求:“子骞,好吗?”
他这样直白讲话让陈雪有些脸红,她轻轻转开自己的脸,不过是初识,子骞?她是叫不出口的,总感觉有一种别样的暧昧,之后她看着面前的柳橙汁,再抬起头:“我还是称呼你的姓名吧!”
顾子骞颇有些失望,一别三年,好希望从她的嘴里唤出温柔而又甜蜜的“子骞”,可是,自己这样,会不会太急进了?于是他转而浅笑:“好啊。”
陈雪低眉,又抬头看着他,轻抿着唇:“你,曾经认识我吗?”
认识,何止认识,而且还……可是,这些顾子骞说不出口,轻怔之后方说道:“不认识。”之后再看到她颇为失落的表情,他的心隐隐作痛,是呵,相思想望不相亲,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痛苦,可是,为了将来,必须得这样。
“哦!”陈雪略带落漠的声音响起,转而眼神往他轻轻颤动的手上,颊上一红,“你这是婚戒吗?”刚问出口,又觉得尴尬极了。
顾子骞用右手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摇摇头。
莫名的,陈雪欢喜极了,低头轻轻笑着,之后略带疑问的说:“那为什么将戒指戴在那个地方?”
顾子骞的心突然痛起来,轻皱着眉头:“都是我太大意,失去了她。”
他的眼神有着一种让陈雪心动的哀伤,她轻恼自己,为何不会说话,让他想起伤心的往事了。于是她急于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子骞迎上她的目光,有些痴:“即使三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可是,我还在等她,我想,我跟她是一辈子的缘份,终会有再见到她的一天,所以戒指我一直戴着。”
他好长情。陈雪又有些失落,看他的表情,对那个人是那样深情而且痴情,她低头轻道:“那,你又遇见她没有?”
顾子骞摇头,抬头看着窗外。
“那你的心意,她曾经知道吗?”
顾子骞转回眼光,停在陈雪的身上。见他没有回答,陈雪有些为他着急:“你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顾子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背轻轻靠在温软的沙发上,头望着天花板:“如果再遇见她,我不会让她再离开。”
他的深情,让陈雪有种莫明的心痛,她的眼睛不敢再看他,生怕与他眼神的碰触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于是看着手里的柳橙汁,因为欢喜,所以手也有些轻抖,那澄黄色的液体仿佛十分灵动,与她蹦蹦直跳的心一般,也在透明的瓶子里轻轻荡漾。
看着对面梦寐以求的人,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神情,都让顾子骞欢喜不已,虽然她不记得自己了,可是,能再遇见她,这已是天大的恩赐了,或许,她遗失了那些记忆也好,突然,顾子骞心里激起满满的信心,会的,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的。
陈雪眉眼低垂,那样子,仿佛睡着了,顾子骞从身边取过衣服,起身,轻轻盖在陈雪的身上。
虽然闭着眼睛,但陈雪知道他现在离自己很近,很近,可是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这只是梦境,想到梦境,脸上腾的又是一阵红色的晕。就在这样迷糊的思绪里,太疲惫的她进入了梦乡,虽然是在沙发上靠着,可是却仿佛比床还舒服,仿佛漂泊已久的心找到了停靠的方向,是的,感觉好极了。
背部传来一阵酸痛,陈雪移了移身子,身上仿佛有东西掉了下去,她睁开了眼睛。可是,对面沙发空无一人,她抬头四处张望,晨曦的光亮照进了贵宾室,装潢得豪华的地方一片寂静,放眼望去,只有自己一人,梦?难道又是梦?可是,为什么感触那样真切?低头间,发现身上盖着的衣服,一件黑色的西服,触摸上去,手感极好,面前的茶几上,还有半瓶未喝完的柳橙汁,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可是,他又去哪儿了呢?陈雪将西服搂在胸前,虽然是夏日,可是,他的西服上却有一股让人舒服的淡淡的说不出名的味道,她不由得紧紧搂紧了它。
当陈雪左手腕放着西服,右手拿着柳橙汁出了贵宾室时,夏日的清晨,还透着微微几许清风,她心神一振,来到汽修厂大门,罗大爷已经提着水壶出来了,看到此时的她,并没有诧异,而是略带几许讨好的口吻说:“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雪看着脚尖,略为不自然的问道:“昨晚那位顾先生,走了吗?”
一听陈雪说到顾先生,罗大爷满脸堆笑:“是的,天一亮就走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陈雪犹豫之后仍问他,虽然她知道这样问,会引起罗大爷的疑惑。
“没,没说什么。”罗大爷笑呵呵的说:“莫陈雪呀,以后顾先生每周日晚都会来这保养车,你有时间,也过来玩。”
他的话让陈雪疑惑,有空过来玩?是什么意思?她疑惑的看着罗大爷。
罗大爷将手上的水壶放在地上,走近陈雪,仿佛十分神秘:“顾先生很有钱,看样子,他对你很有好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既然你有这份心......”
“罗大爷!”陈雪有些恼怒,打断他的话,想要狠狠反驳,自己并不是顾先生有钱,才故意接近的,可是,万般心事无从说起,更何况,一说,反而让罗大爷以为她另有所图,于是她声音放轻了:“谢谢你昨晚的帮助,我妈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回家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莫陈雪,你放心,昨晚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罗大爷朝着陈雪的背影说道,仿佛在起誓。
陈雪一片坦然,转身一笑:“再见。”
刚走出汽修厂大门,一阵摩托声由远及近,在陈雪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自从那日拒婚之后,陈雪就没再见过何成,现在突然遇上了,都有些微微的尴尬,没料想何成从身后取过一个安全帽递给她。
犹豫之后,陈雪接过安全帽,但她没有立刻戴在头上,而是问候道:“早!”
“早。”何成戴着安全帽含糊的回答,陈雪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可是接下来他说话时声音却有些发颤:“快上来,我送你回去!”
本想拒绝,可是陈雪实在是太疲惫了,于是熟练的跨上何成的摩托车后座,但她却没有搂他的腰,而是将手轻轻撑着摩托车后垫。
两人一路无语,很快便到了村子的大路边,何成停了车:“我还要上班,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陈雪下了车之后,将头上的安全帽取下来还给何成,本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安全帽那片玻璃之后他憔悴的双眼,陈雪生起莫名的内疚,她轻展双唇,言语里充满着温柔:“何成,谢谢你。”
何成没有说话,接过安全帽,恋恋不舍的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发动摩托车,一溜烟的往汽修厂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