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再恨,纵然在愤怒,但是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权四爷的心,饶是石头做的,也不能不觉得,一阵阵的疼痛,在腐蚀着他的内心。
“你后悔生下我,那我又何尝想成为你的儿子?“权四爷凄楚的说着。
他已经年过四十,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充满沧桑,比实际的年龄近乎老了十岁!
林老望着他,心中也是疼痛的。
为了报仇,为了证明自己,权四爷付出太多,也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
很多时候,他都后悔,但是他会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搞垮林家,只有到那个时候,林老才会正眼看他,才会觉得,他才是最有能力的人!
可是现在呢?
林老虚弱的躺在床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消瘦又蜡黄的失去所有风采,他竟然有不忍!
毕竟,这是他的父亲!
毕竟,这是他从小心中的偶像,即便是成为敌人,也是他想要超越的偶像。
权四爷感觉,他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崩塌了一样。
他看起来,越发的颓废,颓废到让人看着,就像是快要失去爸爸的孩子。
仇恨是什么?
仇恨是生长在人心中的毒瘤,扭曲的意识会浇灌它生长的越来越迅速。
而消除它的办法,就是自己将内心里所扭曲的地方,改正过来。
犹如苏离澈!
他做到了!
此时的权四爷,也很想要做到,他看着林老,心中的不忍,越发的明显。
四目相对的时候,林老浑浊的目光里,带着太多的歉意,太多的无奈。
许久,权四爷轻声问着,“你有没有,对我的妈妈,有过歉意?”
“有。”林老回答的迅速,脑海中回忆起曾经,他的心,充满无限的悔恨。
这,似乎就是权四爷想要的答案了!
他沉默着,却听到林老继续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你的妈妈。”
对不起!
这三个字,承载了无数的悔恨,承载了无数的心疼,也承载了无限的歉意。
当传入到权四爷的耳朵里的时候,他苍老的脸上,竟然流淌下泪水。
或许权四爷一直想要的,并非是名正言顺的身份,而是林老的后悔吧。
后悔没有善待他的母亲,后悔没有对他尽到一个做为父亲应该有的责任吧。
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权四爷沉默不语,他的脸色略微平静一些,之前的愤怒,也消散许多。
林老深深的注视着他,眼前已经中年的男人,纵然再不喜欢,却也是他的儿子。
他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
这是上天注定好的事情,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老的心里,忽然间觉得十分悲凉,他给予权四爷的,除了让他进入到仇恨之中,其他的,却也是什么都没有了,如此,便觉得更加的对不起他。
人,在将要离开世界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错的。
那些原本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到头来,也都无法逃过事实。
“你,能原谅我吗?”林老小心翼翼询问,语气中喊着期许和歉意。
能原谅吗?
权四爷抬眸,对上林老已经浑浊到失去光芒的眸子,他的心,是痛的。
如果命运可以改变的话,他宁愿不做历老的儿子,如此便不会一声都活在仇恨和报复之中。
如果时间可以更改的话,他宁愿有能力再给林老十年的寿命,让他们能彻底敞开心结。
但是……
终究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终于他们父子,也已经成为现在的局面。
原谅,已经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权四爷的心,犹如被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戾气,化为平静。
彼此相视,终归没有父子的情深,林老的眼神中,期许越发的强烈起来。
他想让权四爷可以放下仇恨,安稳的过完后半生,不再让执念害了他。
他也想让权四爷在他临终之前,叫他一声爸爸,了却这一生的遗憾!
林以彤心中震惊,眉宇间带着心疼,她站立在病床边,望着林老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自己,每个人,不都是有这柔弱的,期盼着希望的时候吗?
“权四爷,拜托你,就原谅爷爷吧。”林以彤真诚的话语,带着轻柔又小心翼翼的气息。
林老的心里,一惊。
他从来都不喜欢林以彤,讨厌她,甚至想要杀了她,却不想此时,她会开口,原自己的梦,心中无限的感慨,让他看起来真的只是苍老的老人。
权四爷转眸,对上林以彤的眼睛,忽然话题一转问道,“林以彤,你可知道,你的妈妈是他儿子的情人?你可知道,他一直都恨你妈妈入骨?你可知道,他一直都想让你死?”
字字句句,皆是嘲讽的质问。
权四爷不相信,林以彤会真心的对待林老,不过就是为了他的遗产罢了!
“我都知道。”铿锵有力的语气,夹杂着笃定,林以彤轻声的继续说,“不管在他的眼中,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只清楚一点儿,那就是,他是我妈妈爱人的父亲,他是我深爱之人的爷爷,所以,他是我的亲人。“
亲人!
这两个字,震撼了权四爷的心,同时也深深的震撼着林老那坚硬的心。
以德报怨,大抵就是如此吧!
权四爷忽然间,觉得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林以彤的话,让他彻底的醒悟过来。
是啊,林老不也是他妈妈深爱的人吗?
即便是林老不喜欢他,不疼爱他,不认可他,甚至是厌恶他,但是他的身上,一样流淌着他的血,他这个人,一样是因为他而给予了生命!
罢了,罢了!
历来的时日已经不多,再执念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一句对不起,足以化解权四爷这么多年来,心中的那份仇恨了!
“呵呵,我的身上,终究还是有你的血,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放下仇恨,好好开始我的人生,希望还不会太晚。”权四爷放空般的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