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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活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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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卿不说话,只低垂着眼帘,安静的听着,不为所动。

宋培礼看着他冷漠的脸,心下沉了沉,吸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收回了手背在身后,说:“总之,你尽快适应吧。过几天等裕丰的事情搞定了,你跟我去老家一趟。”

“好。”

……

周衍卿依旧站着周家老五的身份,对外界来说,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周景仰的位置,董事会的人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他现在手里的股份已经是裕丰第一大股东了,而且周景仰现在病重,周家也就只剩下周衍卿一个人有这个能力接管裕丰了。

周嘉遇和周瑜娜仍然留在裕丰工作,周衍柯的儿子周嘉弋在周衍柯跟容萍离婚的时候,也跟着容萍去了容家,在裕丰受挫的时候,他卖掉了手里小部分的股份,辞掉了裕丰的工作,跟周家算是断的彻底干净。

周衍坤的私生子周麟是个混子,不足为奇,总有一天会像他父亲一样把自己给作死。现在仍然留在裕丰的周家子孙,似乎也就只有周嘉遇和周瑜娜两个人了。

他们知道家里是出事了,周景仰不是重病而是被周衍卿软禁了,消息出来之前,周衍卿找他们两个聊过。因此在周嘉遇和周瑜娜眼里,周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周衍卿为了得到裕丰的手段。

起码周嘉遇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父亲被捕入狱,应该就是因为周衍卿和程旬旬,现在程旬旬也遭殃了,那么就是周衍卿一手促成的了。

周衍卿对他们两个说:“你们要是能安安分分的,就继续留在裕丰,如果不能,就不要让我出手了。你们两个不是笨蛋,应该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他们两个考虑过后决定先留下来,看看情况,其中自然也想着先蛰伏其中,想办法怎么把周景仰救出来。

毕竟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恩恩怨怨,他们只知道周景仰是他们的亲爷爷,窦兰英是他们亲奶奶,他们是一家人,总不能看着他们被人软禁,而不闻不问。

周衍卿接管裕丰之后,他们提议说让唐氏就让陈羲和管,但周衍卿并没有采纳,仍然是自己管理两家上市集团公司,其中还要经营信和,预期让公司在一两年之内能够跟唐氏和裕丰平起平坐,然后顺利的并购成一家公司。

宋培礼已经开始让人物色地皮了,打算重建一栋大楼,让三家公司连在一块,也找了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为他构思有特色的大楼,不但要成为商业巨头,更要成为栾城标志性建筑。

这一家子在事业上也是颇有干劲,兴致勃勃。

宋培礼并没有急着对付周景仰,而是先将重点放在了事业和回乡修墓的事情上。其实在事业上,宋培礼也是有目标的,他把事业上的目标和报复的计划合并在一块,正好报了仇,也向自己的目标更靠近了一步。

说实在,他能够今天的地位,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做了很多牺牲的,他为人处事都比较圆滑,因此不管是黑白两道都吃的开,关系都不错。

这么多年,他先奠定自己的基础,才一步步的展开报复,所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足足花了大半辈子,他不悔。

周衍卿也一心忙于事业,不过跟宋家人的关系依然是不远不近的处着,看起来和谐,但其实有个撞不破的隔阂在中间。

周衍卿心里也很清楚,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坐拥了三家公司,手里捏着最大的权利,但其实所有的权利都在宋培礼的手上,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宋培礼都知道。而陈羲和他们表面看起来都依着他的决定,但他也察觉的出来,在他决定之前,是宋培礼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的。

宋培礼要给他名誉,却没有给他实实在在的权势,然而周衍卿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安安分分的按照宋培礼铺的路子走下去。

等公司运作正常,周衍卿跟着宋培礼去了一趟老家,很山里的村子,外口还有贞节牌坊,整个村子的建筑还保留这原来的样子,古色古香的。

宋培礼带着他凭着记忆去了原来宋家老宅的位置,当年原本都是废墟,也没人敢占有这块地方造房子住,毕竟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村子里还有不少关于这块地的灵异故事,说是晚上有人路过这边,亲耳听到凄惨的哭喊声,简直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恐怖至极。

吓坏过不少人。

很早以前老宅的附近的老房子里都是有住户的,现下宋家老宅地基附近的老房子基本上都空了,还成了危房也没有人修葺。可能跟这些故事也有点关系,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宋家一家几口人全部都死在了这场火里。

当年的火势很大,足足烧了一夜,什么都烧毁了,因此村子里的人对这件事都是印象深刻。现在去村上随便拉个人问,估计也能问出个大概来。

周景仰在发现周衍卿不是自己儿子的时候,早就派人到这个村子里等着,守株待兔。等了几年一无所获之后,周景仰就让人过来恶意的在这块地上造了个公厕,心想着能够把人逼出来,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自然,这个公厕也没人敢来上,一直是闲置的,并且特别突兀。

那个公厕已经被宋培礼给拆除了,现在这块地还是空的,宋培礼打算还原当年的宋家老宅,当然他不但有这个想法,现在已经有所行动了。

设计师施工队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挑个良成吉日动工了,还有修墓的事儿,他找了风水大师挑了一块风水宝地,规划出了大致位置和面积,再过几日也要动工了。

而原先他们一家子都是由村子里的人负责下葬的,没有什么讲究,就是草草的给埋了,因为当时那些个尸体都烧焦了,根本无法辨认谁是谁,所以墓碑上他们连字都没有字,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写,只笼统的写了一个宋氏。

宋培礼不怪当时的村长,能给挑个地方下葬就已经很不错了,几十年过去,那块地方长满了杂草,当初他们几个死里逃生,为了不被周景仰和唐仕进知道,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回来过。

宋培礼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方式宋家下葬的地方,立着的墓碑都倒了,杂草丛生,连坟包都看不出来了,完全跟山体已经融合了。

周衍卿看到那块倒地的木质墓碑,上面就写着宋氏一族这一墓,这一刻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动容。

也许他的身上确实是流着宋家人的血,所以到了他们葬身之处,总会有些感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者说是他知道整件事的缘故,总觉得这里和刚才宋家老宅的地基那里,总有一种阴冷之感。

或许当年死的那些人,都是不甘心的,想想那年的宋培礼才二十岁,其他几个都比他小,都还没享受过这个世界的精彩,就这样死了,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好在宋培礼上来的时候找了个农夫,让他把这里的柴草都清理干净,足足清理了有两个小时,而周衍卿跟他就站在附近看着,两个人一直没有交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神色肃穆。

周衍卿原本以为宋培礼会在这个时间好好的给他灌输一家人的思想,然而他没有,年近六十的他,跪在墓碑前哭了。阴沉沉的天空十分应景,微风拂过凉凉的,耳边全是树叶沙沙声,不知怎么连周衍卿都觉得眼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要冒出来。

周衍卿在那里待了三天就回去了,宋培礼继续留下来要亲自监工,走到时候他嘱咐周衍卿要多去看看何嘉莉,其他倒也没什么话。

他上车的时候,宋培礼扣住了车门,弯身看了他一眼,说:“希望你能够理解。”

周衍卿只是对着他浅浅一笑,“一切小心。”

宋培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就关上了门,一直站在村口看着车子消失在眼前才回去。

当新闻媒体大肆塑造周衍卿最年轻有为的商人时,容政在无声无息中与他疏远了,只有陆靖北找了他一次,两人多多少少还有些联络。

容政彻底的放下了在信和的职务,全心全意的回了容氏工作,两人倒是在生意场上碰见过几次。碰见的时候,容政对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但周衍卿也是能感觉到异样的。

大概在容政的眼里,他心里的周衍卿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现在的周衍卿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而好兄弟的关系只用在生意上,周衍卿并没有去刻意找他解释什么,没什么可解释的。

他跟孙傲的关系比之前更好了一些,偶尔会一块吃饭,孙杰也参与其中,因为程旬旬的关系自然会对他冷嘲热讽几句,周衍卿不以为意。

程旬旬的父亲俞学钧原本打算在栾城定居一段时间,然而他的房子什么都准备好了之后,家里打来了电话说是出事让他赶紧回去,而他回去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周亚男专程去了一趟监狱看程旬旬,说了好多宽慰的话,却是只字不提周衍卿,更没有把外面的情况透露半句。程旬旬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听着她说,很少说话。

周亚男看着她一时没忍住就哭了,摸了摸面前的玻璃窗,说:“旬旬,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等你出来,你放心我会养你的。”

程旬旬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只说了一句谢谢。

后来,周亚男去了西藏,去西藏之前她去移动恢复了自己之前的号码。

程旬旬在牢里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直到她听到消息,她被离婚并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

……

深秋天气渐冷,落叶归根。

罗杏难得一个人出现在了周衍卿的家门口。

周衍卿应酬回来,就看到她在门口来回渡步,听到动静顿时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抬手看了看腕表,说:“比我预期的要早。”

周衍卿今天喝的有点多,脸颊微红,现下有些口干舌燥,不由舔了舔唇,走了过去,拿出钥匙开了门,问:“是你有事,还是安盺有事?”

“到了现在,安盺有事还需要我来帮她传话吗?”罗杏不请自进,换了鞋子,走到客厅里坐了下来。

周衍卿去厨房给自己倒了被冰水,一口气喝下之后,又倒了一杯,顺道给罗杏泡了杯茶,就端着茶杯出去了,放在了她的面前坐在了单人沙发上,说:“那就是你有事了。”

罗杏搓了搓手,眼珠子转了一圈,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还需不需要我。”

周衍卿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一挑,“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呗,你跟安盺……”她顿了顿,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们打算复合?”

周衍卿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了顿,低笑了一声,说:“还没有这个打算。我这么回答你,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知道。”她耸耸肩,默了一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现在对旬旬真的不闻不问了吗?”

周衍卿没有回答,只是兀自喝着水,现在无论是谁跟他说程旬旬的事,他都是这种样子像是没听见,根本不会理会。

罗杏这趟过来,就是因为怕他真的对程旬旬不闻不问,她摩挲着杯壁,吐了口气,说:“旬旬自杀了。”

周衍卿微微一顿,片刻继续不动声色的喝水,淡淡应了一声,问:“死了?”

“没有。”罗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说:“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你到底还是去见她一次吧,她若真的想死,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也许下一次没准就成功了,谁知道呢,对不对?”

她走到他的身侧停住了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旬旬也很无辜,不该死啊。”

她说完没做任何停留就走了,她知道周衍卿不会给她任何让她能够安心的答案,对于程旬旬的事,他什么都不会说,除非程旬旬真的死了。

屋子的门轻声关上,偌大的房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周衍卿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机械的抬手一口一口的将杯中的水全数喝完。

隔天,他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上班工作开会应酬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到。

当晚的应酬碰上了安盺,散局的时候,她送他回去。

“你今天喝的有点多,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少喝点吧。”安盺想扶他上楼。

周衍卿推开了她,说:“不用,我还没醉到这个地步。”

“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安盺并不执着,他将她推开,她就没有再上前,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周衍卿笑了,说:“我心情好不好,你看的出来?”

“为什么?”

周衍卿挺直了背脊,转身面对她,目光深邃,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一眼看透,他挑了挑眉,笑说:“原来你是故意让罗杏来告诉我的啊。”

“什么?罗杏告诉你什么了?”

周衍卿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勾了一下唇,就转身走了。

安盺双手抱胸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周衍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转身拉开门上车。

程旬旬在两周之后回到监狱,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陆筱看到她就笑了,小声的说:“你真的是太特别了,真的是比任何人都要下定决心去死,比我还厉害,我佩服你。你这个朋友,我一定要交,真心的。”

程旬旬微微动了动眼皮,看了她一眼,哑着嗓子,说:“你不该救我。”

“那怎么行,你那么年轻,又那么美。我可不想看到你就这么香消玉殒了,你在里面死了,外面的人会很痛快,你甘心啊?”她说着,目光往她的脖子上扫了一眼,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想到当时的情景,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微微皱了一下眉,说:“你怎么会对自己那么狠呢。”

“因为我累了。”她用气声说,“从小到大都在为了活着挣扎,既然那么难,那我就不挣扎了。”

“你甘心?”

“不甘心。”她闭上了眼睛,脸色白的跟一张纸一样,虽然她还有呼吸,可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生气,低声说:“可是我累了,连不甘心都支撑不住我了,我是活不动了。”

此时此刻,陆筱脸上的笑容全然没了,她不知道在程旬旬的身上发生了多少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对着她温和一笑,伸手抱住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抱她。

程旬旬在她耳侧轻声说:“谢谢你,如果还有下次,就不要管我了,好吗?”

陆筱没说话,只是将她抱的更紧了一点,往后的日子,将她看的更紧了一些。

约莫一周之后,气温又往下降了几度,程旬旬感冒了,一咳嗽脖子就疼,天天脸色白的更鬼一样,旁边的人都不敢碰她,感觉她就像个易碎品,一碰就会碎。

狱警对她还算十分照顾,天冷给她添衣,知道她现在身体不太好,还给她专门改善了伙食。但她却吃的很少,所以营养一直跟不上,整个人就越发的瘦了,都快成火柴人了。

这天,狱警叫她出去,说是有人来看她。

这一瞬间,程旬旬眼里终于闪现了一丝光,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她起身出去,亦步亦趋的跟着狱警,到探监室,她抬眸往外看了一眼,那人背对这边站着,但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来他是谁了,周衍卿。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西装笔挺,精神奕奕,比以前更加沉稳。

程旬旬顿了好一会,在狱警的催促下,才回神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周衍卿转身,正好便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坐于狱内,他立于狱外,两人隔窗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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