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么说?”很难得,燕箫竟因为她的话,笑了笑。
“帝都很多人见过我,都说我很美。”女子声音里带着孩子气,隐隐有些小迷糊。
“在我心中,她比你美。”没有人能够比得过凤夙,没有人……
“那当然,姐姐是我心目中的大美人。”听到燕箫夸奖凤夙,女子好像比夸奖她还要高兴。
“绾绾……”暗夜中,燕箫忽然轻轻唤女子的名字。
“嗯?”绾绾偏头看燕箫,只看到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帷帐,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欠了你,有机会我慢慢偿还。”
“没关系,我也欠了你。”绾绾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艰涩起来:“我们两不相欠。”
燕箫似是笑了笑,两不相欠吗?这样很好。
很久很久之后,绾绾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你心里很苦。”
燕箫抬手臂遮住眼睛:“不苦。”
“你不想姐姐以后伤心,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表面伤的是姐姐,其实伤的那个人却是你。”绾绾心思矛盾,没有后悔是假的,她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我伤不了多久了,不是说还有三、四年可活吗?”话虽如此,但似是想到了什么,燕箫声音隐隐有了愤怒:“她被朝官指认成厉鬼,我怎么能让她一直被世人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
“之前,你跃入无名湖找我,我告诉你,有办法可以让姐姐恢复成人,你为什么一直要等到现在?”绾绾疑惑不解。
是啊!为什么会等到现在?因为他在害怕。
犹记得两日前,她从火灾中苏醒过来,似乎经历生死,看破了过往一切,那双眸子淡淡的看着他,明显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忽然间害怕起那样的眼神来。
他曾经一直希冀她能这么看着他,但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却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期然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箫儿,别怕,为师绝不丢下你一人独活。”
字字在耳,却如同一盆冷水沿头浇下,他瞬间恢复清醒,身上尽是冷汗。
“你保证夫子能变成正常人?”燕箫忽然沉声道。
“我保证。”
他这才安了心,只要夫子能变成正常人就好。
宫中传言皇后乃白发女鬼,朝臣甚至想要将凤夙活活烧死,一切因帝君大怒,斩杀老臣宣布无疾而终。
没有人敢再怀疑皇后是女鬼,那天帝君抱着皇后,一脸嗜血戾气,看的众人头皮发麻,一个个胆颤心惊。
众人历经此事,对皇后多是毕恭毕敬,唯恐招惹她不高兴,届时帝君会龙颜大怒。
刘嬷嬷见宫人如此,啐了一声:“一个个都是势力主,见风使舵,看了就招人厌。”
刘嬷嬷说话一向直白,毕竟是照顾燕箫长大的老嬷嬷,宫人无人不敬,无人不惧,所以就算刘嬷嬷教训到他们脸上,也没有人敢不听。
只不过,最近几日宫人开始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起来,话题多是围绕帝君新宠展开,至于那位新宠……
刘嬷嬷皱了眉,凤夙身体历经寒毒发作,已经卧床休息了好几日,再加上宫里的人都有刘嬷嬷专门提点,所以没有人敢把消息告诉给凤夙。
阿筠也不甚出门,因为担心凤夙,多是陪伴在她身侧,堪称孝子,刘嬷嬷看他这么懂事,心里难免感慨不已。
刘嬷嬷独处时,会忍不住拿凤夙和绾绾相比较。
绾绾那女娃,刘嬷嬷之前倒是见过几次,长得虽说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性情倒也天真烂漫,但跟凤夙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
当初凤夙既然能够身为燕箫夫子,可见机智多谋,有多清雅无双。
大殿之上,一袭男儿衫,羽扇纶巾,文采风流。
刘嬷嬷难忘燕箫第一次看到男儿衫示人的凤夙时,语气中带有的欣赏,如果那时候的凤夙是浊世佳公子的话,那么后来女装示人的凤夙可谓是倾国红颜了。
那样一个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她可以为了燕箫大业呕心沥血,可以为了帮燕箫扫清政敌出生入死。乱世女人多是围绕男人而生,男人喜,她便喜;男人悲,她便悲,没有一丁点的自我。但刘嬷嬷一直觉得凤夙堪当忠义无双,巾帼不让须眉,因为在凤夙的眼里,女子并非是为了爱情而生,活着就应该有匡扶天下的宏愿。
燕箫明明很爱凤夙,怎如今燕国安定,难得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燕箫反倒宠幸起别的女子来?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吗?自古帝王多薄情。
不该是这样的,刘嬷嬷不相信燕箫和凤夙情深缘浅,到头来悲剧散场。
她忘不了师生二人当年雪地比剑,那般轻灵飘逸,围观之人仿佛都做了一个梦,当时虽然每个人都在顾念师生伦常,但又何尝没有“天作之合”的仓促念想?
刘嬷嬷当时站在人群后方偷偷拭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燕箫有多么的身不由己,他娘惨死后,燕箫内心没有一刻得到过安宁。
如今,刘嬷嬷端着燕箫派李恪送过来的汤药,颤巍巍的走在鹅卵石小道上,不期然响起一句话来:当年惊鸿一瞥,牵绊了两位绝世男女,只可惜乱世天下,注定是男子的主宰场,而女人只是陪衬物,大多薄命收场。
燕箫真糊涂啊!他难道不明白吗?纵使他翻云覆雨,坐拥江山,一切终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