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片刻,燕箫对燕子墨说道:“你把刘嬷嬷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刘嬷嬷来的倒也快,燕箫刚到合欢殿换下衣服,燕子墨还未入殿,那声“六哥”就率先唤了出口。
燕箫示意李恪带着宫人退下,走出内殿,就见燕子墨带着刘嬷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燕箫先是跟刘嬷嬷谈了一会儿家常,后来话题顺理成章的绕到了阿七身上。
“云妃昨夜几时被我带走的?”燕箫问刘嬷嬷。
刘嬷嬷说话倒也不客气:“殿下几时带走姑娘,老身又怎么知道?”
燕子墨在一旁不满道:“怎么会不知道?嬷嬷不是云阁管家吗?”
刘嬷嬷冷笑一声:“八爷不知,这姑娘性子怪的很,有装饰精美,金碧辉煌的宫殿不住,偏生喜欢住在杂草丛生的荒园。那个地方白天还好,入了夜阴气森森,平时谁敢过去,也就只有我这位老太婆辛苦捡下这等差事……昨儿个夜里,老身戌时中倒是去看姑娘,那时候姑娘已经没在房中了。”
闻言,燕子墨低了眸,若有所思,而燕箫不动声色又问了一次刘嬷嬷:“你确定是戌时中?”
“确定。”刘嬷嬷似是察觉到了不寻常,好奇的看了一眼燕箫和燕子墨:“殿下问这些做什么?昨夜你不是一直和姑娘在一起吗?”
燕箫指尖在桌上闲散轻敲,眼波流转,轻笑道:“是在一起,只是想问问云妃是什么时间被我带走的。”燕箫说着,笑了笑,笑容宛如莲花绽开,看着刘嬷嬷:“麻烦嬷嬷辛苦走一遭,姑娘家脸皮薄,今天这事就不要让云妃知道了。”
刘嬷嬷哼了哼:“就算知道也无事,那姑娘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是么……”燕箫低眸喝了口茶,侧面轮廓玉质淸贵,令人不敢逼视,奈何眼睛下的青色却透着细细碎碎的病容。
刘嬷嬷忍不住说道:“我这几日观察过那姑娘,虽说言行太过放肆,行事大胆,性情冷漠,偶尔出口气得老身想吐血,但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殿下若然只是将那姑娘当替身,也请不要太过疏离亏待于她。”
“嗨,我说嬷嬷……”燕子墨皱了眉。
“好了,老八!”打断燕子墨的话,燕箫笑的谦和:“嬷嬷所言极是,我记下了。”
刘嬷嬷好笑的瞪了一眼燕子墨,这才躬身告辞:“时候不早了,老身就先回去了。”
“我让李恪送送您。”燕箫起身走了几步,抬手示意李恪过来。
刘嬷嬷摆手转身:“不用了,老身虽老,但云阁的路,老身还认得。”
“嬷嬷慢走。”燕箫也不动怒,虽是戾气男子,平时在东宫人人敬畏不已,但燕箫对刘嬷嬷却是敬重的很,嘴角依然有浅笑浮动。
刘嬷嬷一走,燕子墨就生气道:“六哥,这老太太现在说话越发不饶人了,平时若你不敬她,惯她,她说话还敢如此放肆吗?简直是目中无人。”
燕箫往桌前走去,举手投足贵如皎月,美若谪仙,浑身透着一股高位者的霸气:“刘嬷嬷是我母妃奶娘,从我母妃入宫的那刻起,就一直随侍左右,后来母妃过世,我被她辛苦带大,她担心有人谋害我,夜间时常不敢入睡,执意守在我床榻旁,我多方劝解无用之下,她这才在我床下铺了一张席子,一睡就是四年之久。在我眼中,她不是下人,而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说着,燕箫静静的问燕子墨:“老八,你知道现如今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燕子墨笑道:“六哥已经是东宫太子,现如今还怕什么?”
“正因为我是东宫太子,所以才怕。如果有一天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周围的人只会唯唯诺诺的点头,不敢直抒己见,岂不悲凉可笑?”燕箫漆黑的双眸幽深无底,比暗夜还要黑,还要沉静,感慨道:“现如今有人还能不顾及身份对我直言不满,终究是好事。”
燕子墨心弦一动,声势比先前弱了许多:“臣弟适才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六哥别往心里去。你还不了解臣弟吗?话语不过心,有时候无非只是说说,没有什么恶意。你敬重刘嬷嬷,我心中自然也是敬重的很,大不了以后见了她,我赔笑鞠躬好了。”
燕箫闻言笑了笑,拍了拍燕子墨的肩,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开口问燕子墨道:“刚才刘嬷嬷说的话,你听到了?”他虽然被白玉川下了药,但并不至于毫无印象,记忆中他好像并没有回东宫,但阿七又说的头头是道,他这才半信半疑,如今听了刘嬷嬷的话,一切不言而喻,云妃娘娘说了谎,而且还是大谎。晚上不睡觉,闲来无事去宫中难不成是散步吗?
燕子墨正色道:“听到了。”不其然想起适才刘嬷嬷的那番话,事到如今连刘嬷嬷都帮着阿七说话,她们才认识不过几天,况且刘嬷嬷性子很傲,平时就连白芷都要看她几分薄面,不敢出言不逊,但也不见得刘嬷嬷就有多待见白芷,所以当他听到刘嬷嬷替阿七说话时,难免会略感讶异。那位阿七还真不是常人,如此一来,还敢说那位阿七不是妖女吗?
燕箫又问:“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燕子墨双眸熠熠生辉,折射出刀锋似的锐利:“看来我们这位云妃娘娘对六哥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