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书记不答应？”周世杰愣了愣，随即有些心慌了。对赵政策，周世杰还是挺佩服与尊重的，甚至当成了自己的忘年交。

要是没有赵政策，周世杰是不会到黑乌市来的，既不会投资进来，冒这么大的风险，又不会鼓捣乌山汽车去美国上市，没有今天的名声。因此，对赵政策这个年轻领导，周世杰有时候的心情又很是复杂。

“你这样让赵书记很为难。”秦露没有正面回答，却是笑着说，“一个发动机生产基地，对于黑乌市来说，关系重大啊。赵书记身为特区的一把手，这可是关系着他个人的政绩啊。”

顿了顿，秦露嫣然一笑：“就算赵书记答应你，北龙省的省委领导也不会答应啊。”

“北龙省的领导不答应又能够怎么样？”周世杰禁不住撇了撇嘴，“经营权在我们亚太财务集团手中，现在是市场经济，我的梦想是将乌山汽车打造成跨国企业，如果连跨省都不允许，还谈什么改革开放？”

秦露一听，有些哭笑不得。伸出芊芊玉指轻轻梳理了一下垂下额头的秀发，秦露笑着说：“周大哥，文革时期有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不能只是低头赶路，还要抬头向前看看。如果被称之为汽车心脏的发动机这么重要的生产基地不放在黑乌市经济特区，不光是特区领导，就是省委领导也不会同意的。别忘了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商不与官斗啊，还请周大哥三思。”

“不会吧，中国现在不是在搞市场经济吗？”周世杰愣了愣，“不是正在努力完善法制建设吗？”

“可是，周大哥你也别忘了，中国的市场经济还在发展过程中，是不健全的市场经济，中国还不能称呼为法治社会，只能说是从人治向法治装彼岸的过程中。人治都是逆现代化的，一切都充满变数，也就是说你作为港商投资特区的国有企业，必须讨当地政府的欢心，否则……周大哥，赵书记和你算是忘年之交吧，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周世杰苦笑了一声，“赵书记让你来说服我，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周大哥。”秦露柔柔地说道，“明初的江南首富沈万三，既无反叛，又无犯罪，只是因为钱多有种不安全感，捐钱帮助国家修建南京城和犒赏军队，目的是向朱元璋讨好献媚，从而得到些保护。可是，这却成了沈万三获罪的更有。中国的文化好的传承下来的并不多，坏的却是根深蒂固。周大哥，不可不慎重啊，小妹为你有些担心。”

周世杰的额头上开始有些冒冷汗了，期期艾艾地说：“我相信赵书记的人品，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周大哥，这个我知道，我比你更信任赵书记，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到特区来投资这么多资金的。”秦露很是妩媚地笑了笑，“不过，政治比商场更残酷。赵书记也有他的难处，要是发动机生产基地去了其他省份，省委领导肯定会降罪与赵书记，这个问题你考虑过吗？”

“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周世杰微微一愣，随即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事情倒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秦露满意地点了点头，“赵书记和我说了，特区会尽快修好通往渤海湾的特级公路，还会尽快修通告诉公路。到时候，交通方面并不存在太大问题。另外，汽车相关配套产业特区也会大力发展，也许现在和沿海地区相比，是有些差距。但要不了几年，这差距就会无限缩短，甚至超过了沿海地区。这个问题，周大哥想过吗？”

“这倒也是。”周世杰转过弯来，“以赵书记的能力与魄力，要不了多长时间，至多十年时间，黑乌市经济特区必然成为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这不就对了嘛。”秦露嫣然一笑，很是妩媚，“既然周大哥对赵书记这么信任，还有什么可以犹豫地，以后可别到处提要转移发动机生产基地的事情了。”

顿了顿，秦露又很是恳切地说：“周大哥，赵书记非常敬重你，不想和你红脸。可他身为市委书记，有些问题必须考虑的更加周全一些，也要深远一些。赵书记也说了，并不是不可以和你好好沟通这个事情，而是怕和你直接沟通，会让你有什么想法。”

“怎么会呢？”周世杰愣了愣，随即很是恳切地说，“赵书记对我周家有大恩，要不是因为赵书记，我根本就不会来特区。我能够有今天，和赵书记是分不开的。是我不好，没有替赵书记考虑，给他添麻烦了。”

“嘻嘻，你能想通就好，也没让赵书记失望。”秦露马上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走吧，周大哥，今天晚上赵书记请客，已经在华兰酒店订好了包厢，不吃白不吃啊。”

“呵呵，这种机会可不多。”周世杰会意地说，心里也很是感动，这个赵政策想得还真周全，生怕自己多心，主动请自己吃饭，“一定要吃。”

到了席上，周世杰还是没有能够忍住，当着赵政策的面问秦露：“秦总，你今天和我说了明初沈万山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啊。”

“哈哈，秦总还会引经据典啊。”赵政策却是乐了，“周大哥啊，读史才能明智啊。主席说得好，要马克思和秦始皇结合起来，迷住与集中结合起来，民主集中制是我党取胜的法宝啊，周大哥要好好琢磨琢磨其中的道理啊。”

三个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周世杰更是提议三个人共同干一杯，为乌山汽车和特区美好的未来！

事实上，赵政策转了这么大的弯，还把秦露给请了出来当说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政策心里很清楚：中国的经济发展尚处在区域激烈竞争当中，这种态势直接刺激了地方经济的快速发展，从而形成了一股自下而上的改革浪潮。但是同时，它也在客观上造成了资源的区域性分割，各省市以邻为壑，楚汉分明。

这样一来，战略投资者仕途通过全国性布局以形成整合优势，地方政府间就有了利益之争。

赵政策也在电话里有些不满地和赵老爷子提到过这个问题，甚至还发了一些牢骚。

“国家利益是由不同的地方利益组成的，任何破坏地方国有资产流失的行为，你作为市委书记，都应该管一管嘛。”赵老爷子却是难得的幽默了一把，算是给赵政策的指导建议。

于是，赵政策心里很清楚，胳膊扭不过大腿，自己还是要和省委领导搞好关系的好。

虽然，以赵政策的身份，北龙省的省委领导不见得会把赵政策怎么样，即便乌山汽车的发动机生产基地建造到了北龙省之外的地方。

不过，那样无论是周世杰还是赵政策，都毫无疑问得罪了一大帮的北龙省领导和特区领导，这无论怎么样算，都是非常不划算的。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周世杰却偏偏无法明白过来。

尽管周世杰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可他毕竟是个香港人，在政治上还是非常不成熟的。因此，周世杰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赵政策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赵政策却无法向周世杰解释这中间的奥妙，这中间的玄机，赵政策身为市委书记，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也学，以赵政策的能力，可以保护好周世杰的人身安全，让他在黑乌市经济特区全身而退。可亚太集团的已经投入的资金，就很难说了。毕竟，赵政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在北龙省，还有不少头头们比赵政策的权力更大呢。

更别说，要是周世杰不在特区范围里呆着，要跑到特区以外的地方去“旅游”呢，那样的话，只怕周世杰的人身安全都会有问题了。

可赵政策还偏偏不能够这样和周世杰说透，因为周世杰这样的“儒商”，骨子里是清高的，非常高傲。要是周世杰对中间的玄机完全明白过来，不只是心灵上备受打击，对官场上的人和事很失望。在这种环境下，周世杰走出什么臭棋来都不足为奇。

这才是赵政策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