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肖达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向华群,说:“向县长,你先看看这个吧,看我写的是否都是事实?”
向华群接过文件后,只瞄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连声说:“这样的稿子是不能够报道的,联合调查组都还没有结论呢。”
“向县长,调查组的结论只会对你更不利。”肖达冷笑了一声,“我的这篇文稿就是通过调查组的材料得出来的。”
向华群一听,脸色就很难看了,嘴唇蠕动了几下,眼睛虽然盯在文件上面,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向华群责问道,“调查组也只是调查罗冰枪的案子,西衡县的企业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对每个企业都一清二楚。我是西衡县的县长,要对西衡县的大局负责任,可不是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负责任。”
“那就没办法说下去了。”肖达摊开双手,冷笑了一声,“别说你只是县长,就算你是市长,省长,也不能对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逝去而无动于衷。”
“随你怎么说。”向华群冷哼一声,“我顶多是犯了主观主义,偏听偏信的错误。我向华群也不是吓大的,不要和我说大道理。年轻人,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长。你好自为知吧,就这样,我还有工作要忙,不再奉陪了。”
向华群说完,站了起来,就准备离开。
“向华群同志,你要对你的言行负责任。”肖达心里那个气啊,这是第二次听到别人说自己要好自为之,老虎不发威,还把我肖达当病猫对待了。“我看你这个县长,也当不了一个月了。”
“要撤我这个县长,也不是你说撤就能够撤的。”向华群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走着瞧。”
“我那提包里还有四百五十块钱呢,走着瞧怎么啦,还想让我走路回省城?”肖达心里一火,脱口而出。
“什么钱啊钱的,乱七八糟,神经病。”向华群嘴上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了。
肖达反而一愣,听向华群这么一说,龙云横丢的那五十块钱向华群应该是不知情,那会是谁指使干的呢?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肖达的脑海中一划而过。这个时候,已经被向华群这个低素质的县长给气晕了。
“怎么,没谈拢?”肖浓黑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肖达觉得非常不舒服。
“怎么谈?”肖达没好气地说,“向华群和你一个德行,也让我好自为之。”
“别把我和向华群扯在一起,他是他,我是我。”肖浓黑脸色一沉,“依我看,这个事情他是有很大责任的。”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他这态度。”肖达就马上接话说,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这个向华群有比较深的背景?”
“肖达同志,你这话就不厚道了吧,忽悠我呢?”肖浓黑就不满意了,“再深的背景,你会不知道?不过,虽然向华群是罗成中市长提上来的,我出发来西衡县前,罗市长是表过态的,一定要严格依法办案,不管是谁,一视同仁。”
“我倒是一直在思索着赵政策弄出的这个机构改革问题,刚从表面上看,好像是有些过于激进。”肖达若有所思地说,“可通过这次采访,可以发现很多问题。我们不难得出结论,要是国营企业一直这么经营下去,不进行改革,罗冰枪的案子将不会是个例。”
“这倒是,以前面临倒闭的企业,经过承包,倒是大部分都拥有了活力。”肖浓黑也赞同说,“问题是职工们满意了,可基层干部们不满意,政策身上的压力大啊。”
“这个西衡现象,在全国范围内都是首例啊。”肖达叹了一口气,“新鲜事物要让人接受,总有个过程,更别说还损害了很大一个群体的利益。虽然政策现在弄的这个改革是风生水起,可要是省委钱书记一进京城,这事情就很难说了。”
“这事情也只有你肖达同志可以帮忙了。”肖浓黑撇了撇嘴,“你不能把西衡现象做一个专题报道,给做个正确的舆论导向吗?”
“你也别激将我。”肖达苦笑了一声,“我爱人和赵政策是同学,没少和我念叨要帮助赵政策。可这事情太大,新闻报道也不是我想发表就能发表的,它还有个既定的程序。别说我,就是省委钱书记,都从来没有公开表态支持过赵政策的机构改革。”
“那要是钱书记调离后,新的班子上任,会不会对赵政策下手?”肖浓黑难得得担心起来,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
“这事情不太好说。”肖达笑了笑,随即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赵政策这小子运气好着呢。谁要动赵政策,只怕是跟他自己过不去。”
“没这么玄吧。”肖浓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他的印象当中,好像赵政策也只有省委书记钱丁洋这一层关系。
“如果不出我所料,赵政策马上就会去京城一趟了,嘿嘿。”说着说着,肖达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有些鬼头鬼脑的。
“政策在京城里有亲戚?”肖浓黑一愣,随即难得得八卦了一问。
“现在不是亲戚,但说不定以后就是亲戚了。”肖达看了肖浓黑一眼,忍不住透露了一点,“来西衡县打过两次官司的那个女律师,你认识吧。”
“不认识,不过听说过,叫邓巧巧,难得的一个巾帼人才。”肖浓黑赞叹了一声,随即试探着问了一句,“不就是一个律师吗?”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反正邓巧巧的背景深着呢,她家的老爷子比省委钱书记还要高上好几个级别。”肖达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可要注意保密。”
“臭小子。”肖浓黑禁不住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赵政策还是骂肖达。
“还是多想想你们的这个调查报告怎么写吧。”肖达主动转换了话题,“我估计你再找这个向华群谈话,效果也差不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是啊,朱自珍和谢之章尽管认为我们的材料属实,没有什么出入,可他们就是不肯签字。”肖浓黑就说,“调查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我也可以回衡北市交差了。”
向华群尽管和肖达谈话的时候比较嚣张,事实上也是很紧张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向华群越想越不对劲,那个叫肖达的记者有些不对劲啊。向华群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的时候,肖达最后一句话是:我看你这个县长也当不了一个月了。要是一般人的气话,不会这样说的,一般都说你这个县长当不了几天了,而不会用这个具体的一个月时限。再想想肖达说这句话时底气十足,向华群心里更加没底了。
这个时候,向华群是不敢去市政府找罗成中市长的,只好打了一个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