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点头:“准备一批大食货物。给这个人安排一个身份。就说他是从大食经商返回,让他在顺化渡收买当地治安官。替我们储备一些物质,顺便修一条通向江边的硬路。”
与此同时,陕西购买木材的商人艰难跋涉到了河东,而登州木材商人的销售渐渐有了起色,见到陕西商人运送的木材后,河东方面的景教大祭司出面,打算购买一批木头建造教堂,此后,陕西似乎刮起了一股建房热,上千名陕西商人纷纷匿名购买木头。顿时,登州木材商人堆积在登州港外地木头一售而空。大喜过望的木材商人立刻出海,打算回去继续砍伐木材运回国内……此后,这名商人的生意似乎越来越兴旺。
进入夏季,陕西方面打的越来越如火如荼,陕西四路不断的向朝廷告捷,同时也报告夏人小规模骚扰不断。
秋季,陕西商人终于将木材运抵鄜延路,鄜延路军方见到这批木材,立刻动手扣押,而后病愈上任的种师中向朝廷递交了一个计划,即建造水军通过无定河侧击西夏祥佑军司的方案,刘逵竭力怂恿朝廷通过这一方案,有样学样,陕西其余各路也纷纷采购木头,打算在自己所属的河道中建设水军,以便通过水路辅助进攻——由于鄜延路通向陕西内地地道路地不畅,各地军方采购的木材便堆积在延水镇,使延水镇成为一座巨型地木料场。
这年秋,陕西四路再度报告西夏入侵,辽国方面派出使节,要求调停宋夏战争,返回朝廷的童贯要求出使辽国,以便回绝辽国的调停要求——至此,宋国辽东方面,历史也加快了演变过程,童贯的出使随后导致了宋金双方的海上之盟。
这年秋末,延水镇开始大肆建造船只,他们用的是湿透的木料,建造的是平底大船,但船上却要装两门小炮,分别安装于船头船尾,为此朝廷方面出面协调,从南洋事务局调遣一部分造船材料与造船工匠,还有部分炮兵军官前往陕西——为了护送这批重要的军械物资,朱雀军开始移戎陕西。
冬季,陕西方面提出了一份五路攻夏策略,这五路攻夏分别是从四路出击,再加上从青唐方面的侧击,枢密院讨论过这份计划后,认为青唐新近归附。局势未稳,不方便抽空军力,在妥协之下,朝廷同意陕西方面依章楶定下的潜攻战略,对西夏发动有限反击。
但朝廷商议耗去了太多时间,没等陕西方面动手,西夏方面又来骚扰了,陕西方面报告去年西夏旱灾。他们在第二年开春又来例行骚扰了,陕西四路穷于应付,来不及实施五路攻夏策略,这点令朝廷官员深深自责。
这年秋,陕西方面再度调整他们的计划,新的五路攻夏的另一路则要利用新建立地水军,顺无定河而下,攻击祥佑军司。枢密院这次回答的很快,立刻批复了这一计划,但没想到这个计划刚刚下达,陕西四路又来报告西夏发动了秋季骚扰。
连续两年的骚扰令陕西方面愤恨异常,四路经略使一起派出使节要求朝廷做出大的动作。以反击西夏的侵略,这时候,出使辽国的童贯还没有返回朝廷,四位经略使聚集京城商议半天。他们虽然对五路攻夏的计划信心满满,但却对指挥水军信心不足,便一致要求朝廷从南洋或者北洋衙门调遣将领指挥水战。
朝廷方面还在犹豫,他们先向北洋衙门质询,北洋衙门推脱自己水军刚刚建立,抽不出相应人手,而南洋衙门这两年新建六支舰队,人才济济。或许由南洋衙门出人才为妥当。
朝廷犹豫半天,在四路经略使的催促下,发函询问南洋衙门情况,这一拖延,又进入了当年腊月。开春时间,南洋衙门地答复来了,答复只有一句话:“太师亲至鄜延路!”
这下子朝廷措手不及,张商英急问:“太师怎么不来京师奏对。反而直接去了鄜延?”
南洋衙门的军官板起脸来回答:“军情紧急。时值春季,恐怕西夏又该骚扰了。朝廷既然见诏,太师自然要亲至鄜延实地察看,只是军国大事,不得泄露,委请朝廷暂不要宣扬太师抵达鄜延的消息。”
张商英愣了半天,跺脚说:“两年前,黄鲁直说赵离人要对西夏动手,原来应验在这里。”
丙戌年二月十五日,当年进士开榜的日子,赵兴抵达延水镇。此刻,如果大宋枢密院官员在场,会发现陕西四路经略使竟然不符合朝廷体制的都出现在延水镇,而他们派往京城的不过是四名使者而已。
当年丙戌科登进士第671人。由于这一年蔡薿为状元,故此称之为“蔡薿榜”。其中状元蔡薿,字文饶。开封府人。中进士第一名,授秘书省正字。榜眼柯棐,字季忱。福州闽县人。中进士第二名。授官知德安府。探花潘建中,建州建安县人,没有授官。
延水镇已经实行了军事管制,进入延水镇的是玄武军护送的几辆厢车,厢车停稳,首先钻出厢车地是鞑靼姑娘朝露,她不等人搀扶,就利索的跳下车门,回身对车厢内跺着脚责备:“干什么呀,这一路连车帘子都不让撩开,闷死我了。”
朝露抱怨完,有几名黑人仆妇小跑的走到车前,撩开车帘,赵兴从车里探出头来,陕西四路经略使及在场的陕西将领见到赵兴出现,一起俯下了身子,大礼参见:“恭迎太尉!”
赵兴的官职是太师,是南洋衙门提举,但军方将领却喜欢称呼他为“太尉”,相比童贯、高俅这些太尉,与赵兴关系密切地军方将领都感觉到赵兴才是太尉第一人,他们这声称呼真心实意,赵兴坦然的接受了他们的大礼,他跳下马车,张口就问:“情况怎么样?”
秦风路经略使刘仲武上前,躬身叉手:“万事俱备,只等太尉了。”
赵兴点点头,他从身上取出一份文书,而后摘下自己腰上挂的两枚印信,递给刘仲武:“这是我接到地枢密院诏令,要求我对陕西战事作出奏对……虽然这份奏章不是直接命令我指挥陕西军队,但加上这两枚印信,应该足够了——这是平章军国事印信,再加上枢密院副枢密使印信。”
按照赵兴私下与陕西诸路的密约,原不需要他如此郑重出示印信,但这场战争必将被记录史册,所以程序上必须显得合法。显得无懈可击。
种师中上前,与秦风路经略使刘仲武、泾源路经略使章博、环庆路经略使楚明达一起装模作样的验看了赵兴的印信,而后满意的点头,他们恭敬的交换了朝廷的诏书与赵兴地印绶,而后躬身再度行军礼:“恭请太尉升帐!”
这伙人忘了,四大经略使聚集在这里,而永兴军路转运使,京兆吏、秦风军路转运使都不在现场。也就是说,这些人接受赵兴地指挥完全跳过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不过,在即将发动的灭国之战前,在场的人心情激荡,都没有在意程序上的瑕疵。
陕西百姓盼这一天盼了一百年,身为陕西官员,这些经略使们都能感受到陕西的愤怒。严格的说,在百年战争当中。几乎每一家百姓都有阵亡者,都有亲属被捋掠到西夏当作奴隶蹂躏与摧残,这杯苦酒陕西已经饮用了百年,但今天,他们见到了终结噩梦地朝阳。
朝露跳下马车地时候还在抱怨。但他转身发觉迎接地场面,不禁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二月的春风里,整个校场挤满了人头。那些黑压压地方队是先期到达的朱雀军,除此之外,还有陕西四路带来的直属卫队以及亲信军官。士兵们且不说,军官们身穿整齐的军服,他们那鲜红地上装汇成一片跳动的火焰,此时所有的人都低下头来,向着马车边的那个人发自内心的行着尊敬地军礼,他们屏住了呼吸。等待这个人开口说话。
赵兴站在马车边,轻声问:“西夏情况怎么样?”
四位经略使相互看了一眼,在众人目光的示意下,种师中迈前一步,响亮的回答:“两年疲夏,我们两年内虚张声势,西夏被我们骚扰的苦不堪言,每年春秋两季。他们不得不动员大量地士兵防备我们的突袭。结果农田里、牧场上,只剩下拿不动刀枪的老人与孩子。两年了,西夏年年粮食欠收,牲畜大量死亡,而我们只是虚张声势,朝廷这两年拨给的物质已经积存下许多,完全能够支持我们打上三个月。”
赵兴扫了一眼四大经略使,说:“两年了,我们使者往来,不停的研讨作战计划,诸位每个人需要做的,可否都清楚?”
四大经略使躬身回答:“事务详尽,据以知悉。”
赵兴迈前一步,挺直了身子,大声宣布:“如此,诸位现在就动身吧,各自返回自己的直所,就在三月三,女儿节这天,我们四路一起发动。”
除种师中外,其余三路经略使一起躬身:“谨遵太尉令谕。”
这话说完,那三人却不走,他们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赵兴,种师中替他们说话:“太尉,说几句吧,来地都是各地骨干官员,给他们说几句,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赵兴犹豫片刻,他一翻身,跳上马车车顶,对着校场数千名官兵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大声宣布:“千年以来,我华夏屡屡受夷狄所苦,自三国末期,夷狄屡入中原,视我华夏庶民如猪狗,他们甚至把我们当作食物,称之为‘两腿羊’。
盛唐终结了数百年夷狄祸乱,重立我华夏正统,然而,盛唐不过百年,夷狄又重新祸乱我中原,使我华夏再受两百年的苦难。皇宋建立后,我华夏之民得以昂头做人,不再是夷狄的食物。今日之战,我们就是要告诉夷狄,我们是人,我们有怒火,我们不是他们的钱堆,缺钱了就来我们这里抢;我们不是它的粮仓,饿了就来我们这里取食物。
皇宋之美,我这里就不细说了,我们每个都是宋人,我们能感受到皇宋的美好:文章传千古,诗文留后世,创造无穷尽,福祗世人羡。然而,我们西有西夏,东有契丹,南有吐蕃,四境强敌四伏,稍有不慎,我华夏亡矣。
身为宋人,我们有责任告诉世人,我们配得起这个皇朝赐给我们的一切,身为华夏之民,我们有能力扫清四境窥视的夷狄。诸军,拜托你们了,请把你们地力量交给我,我需要你们地全部力量,我许诺,将还给你们一个清平世界。
回想起来,晋有芜湖乱伐,唐有诸夷入境,然而先辈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他们的大名被我们一一记述了,享受我炎黄之祭,而诸夷狄何在,他们祭祀毁绝,而我华夏绵延流传,是因为我们地文字在,我们的诗文在,我们的祭祀不绝。
所以,不要怕牺牲,你们的大名将永远被后世颂扬,我许诺,将在战后树立一座丰碑,丰碑上刻录每一个参加灭夏之战的勇士名姓,让你们得享后世千古香火,诸军,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拜托了。”
校场上,一片红色的海洋向着马车俯下了身子,众军声嘶力竭的呐喊:“当为太尉效死!”
刘仲武踏前一步,慷慨激昂的向赵兴拱手:“我秦风路路途最远,我先走了,太尉,杀场上见。”
赵兴笑着纠正:“应该说兴庆府下见!”
刘仲武马上改口:“兴庆府下见。”
另两位经略使马上回答:“三月三,兴庆府下见。”
那三位经略使眼眶中泪花闪动,他们竭力做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姿态,头也不回的领着侍从队奔出了校场,赵兴目送着他们离开,反身与种师中交谈:“我的龙骑兵将在五日后抵达,青龙白虎两军将在十日后抵达,三月初一我开始登船,预计三月初五越过(辽国)宁边军,这一段路途大约需要十一日,你们要做好连续攻击二十天的打算。”
种师中躬身回答:“太尉,我等将连续攻击三十日。”
殿帅折可适立刻插言:“边境攻击由我发起,三月三我将攻击嘉宁军司,太尉,如果没有什么交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