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的火枪也怕长久射击,如果韩氏兄弟肯破釜沉舟,驱赶大批的百姓消耗宋军火力,等到宋军地枪管打热后,大批的辽国骑兵再发动攻击,那么宋军只好用枪托抵御辽国的骑兵。
赵兴知道这点,所以他才坚持进驻武清城,以依托城市进行防守。帅范与赵兴这番交谈,使头脑发热的蒋之奇渐渐冷静下来,他沉默片刻,又问:“赵大人,若依你之见,我们需要训练多少火枪手,才能抵御辽兵?”
这个问题赵兴没有回答,帅范在一旁补充:“我们的火枪手,一千士兵可以抵御三倍的辽国骑兵,而一万人可以抵御至少五倍的辽国骑兵,如果再加以针对性训练,即使面对七倍的敌军,我们也能不落下风,但现在不行,我们已经走地够远了,火枪兵太依靠后勤补给,一旦辽国动员起来,我们这六千军队将深深地陷入这团泥沼。
大人,光是严寒的天气就能杀伤我们半数地人啊,而辽人世代生活于此,一张毯子就可以睡在雪窝里,我们不行,我们的士兵太娇贵,有许多人已经感染了冻疮,若驻扎在野外,辽国人仅凭围困我们,就能让我们损失过半。
大人,你我都知道,火枪队是支娇贵的部队。逢雨雪天不能作战。现在的气候不利于我们,而把战争拖延到夏天……实话说,我们现在是凭一路之力抗衡整个辽国。朝廷想议和;我大宋能拿得出手的火枪队已经就这些了……
我们还有军队,但平妖军在大理撤不下来,其余两支军队还没有完成训练,目前,我们手头能用的士兵就这些了。我大宋远远还没做好战争准备,反观辽国却是一个半兵半农的国家。只要给他时间,随时可以动员倾国之力。
除此之外,我们对辽国地信息也获知不全,我们不知道辽国有哪些出色的将领,有那些军队特别能打,各个军队的兵力有多少。我们不知彼,却很知道自己——大宋短期里不可能动员其他的力量了,至于蒋大人刚才问。需要训练多少火枪手,哼哼,吃回扣的火枪跟不吃回扣的火枪是两回事,让军器监那帮人来制造火枪,造多少都无用。最多能用来自杀。”
蒋之奇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了著名的“军器监案”,他讪讪的笑着,回答:“这火枪既然是军国利器。只要我们选派信得过地人手,总会有办法造出合格的火枪,量朝廷的物力,总比你广东一路要雄厚,让朝廷出面……”
赵兴打断了蒋之奇的遐想:“你说的还是‘人治’,指望一个廉洁的人来完成这一切,但我们为什么不从制度上着手,我大宋原本有‘牙商招标制’。不如将制造火枪的事交给商人,让商人精益求精的进行制作,我们只管核定数量,检查质量。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军国利器,不能轻易交给百姓’地话,我广东的火器都是交给牙商制作的,他们是商人,但你要知道。他们是大宋的商人。他们心中的爱国思想不亚于朝廷大臣,甚至比朝廷大臣还要深厚。只要我们从体制上加强管理。杜绝火枪技术外泄地可能,他们会完成我们需要的数量。”
帅范对蒋之奇陈述困难,实际上是希望他将此话带回朝廷,告诉朝廷:此战朝廷若是袖手旁观,那么别怪广南适时抽手。
而赵兴的插嘴,实际上也是希望蒋之奇把话告诉朝廷。他不希望朝廷失去战斗的勇气,所以隐晦地告诉朝廷:我们已经有了正确地军械采购方法,只要选择合适的方法,我们能迅速用犀利的武器武装自己,如此,辽国非不可战胜。
赵兴还没说完,帅范已不满地补充:“我认为,火枪技术已经泄露出去了,赵大人从环庆卸任的时候,朝廷派了一千梨花枪手去环庆,可惜赵大人没来得及用上,全便宜吕惠卿了。后来吕惠卿发不出军饷,环庆将士则开始盗卖武器——这活吕惠卿自己也干,所以,西夏人已经获得了我们的梨花枪技术。
而且,我们这次与辽人做战,已损失了两个都的士兵,这些人的武器也到了辽人手里。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我广南火枪更新换代的频率,比某人更换小妾地频率还要快,辽人得去的是第五代火枪,但我们已经造成了第七代火枪,比原来的火枪更轻,射程更远。”
赵兴若有所思的插嘴:“虽然是第五代火枪,但依然带着许多成熟技术,比如燧发技术,火药池技术,刺刀技术……然而,要想仿制这些火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没有钻孔的镗床,辽人就造不出枪管来,枪管技术跟不上,就限制了他们的火枪威力。
辽人缴获了我们的火枪倒并不可怕,我最怕军器监那群贪官‘缴获’了我们地火枪设备。”
帅范继续补充:“还有火药——我们士兵撤走地时候,已经将所有能找到的火药袋全部点着了,这火药地更新换代也很快,辽人拿去我们的火枪,没有合格的火药,依旧当不成大用——硝石,最主要的是硝石,现在大宋八成以上的硝石进口量掌握在我广南水军手里,辽人即使研究出了新式火枪,我们光是跟他拼消耗,辽人也消耗不了那么多的硫磺与硝石。”
蒋之奇冷静下来,觉得片刻间,自己的脑海里冲入了太多的信息量,他赶紧求饶:“两位,你们歇一歇,我把你们刚才说的记下来。帅大人。你有了骑兵,请尽快沟通与南岸的消息,我要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朝廷,让朝廷做出决定……”
说罢,蒋之奇赶紧告辞,他准备回去把自己说获得地信息都记录下来,加上自己的看法与赵兴、帅范的看法,汇报给朝廷。
蒋之奇走后。帅范继续建议:“大人,我刚才还没说——适可而止吧:先皇辞世,新皇登基时,大人兵压汴京南北,威逼朝廷,现在朝堂上弹劾四起,我们又贸然与辽人交火,很可能成为弃卒。现在。保身要紧。我是来接应大人的,大人……”
赵兴笑了:“朝廷的反应……这几天我也考虑好了——你说得对,我们处境很危险。但你忘了现在有党争,你忘了吕惠卿。党争之下没有真相,昔日。满朝文武、全国百姓不得不相信吕惠卿靠‘拒不抵抗,按兵不动’赢得了反侵略战争的胜利。
党徒们从不缺愚弄百姓的手段,而我现在正是两党拉拢的对象,只要我稍稍做出姿态。怎么愚弄百姓,自会有大把地党徒操心——即使我们兵临汴梁城下,也会有人帮我们解释,并将我们包装的‘伟大光荣’。
你不是要送信给南岸吗,帮我送出几封信,我要联络朝堂势力,这么多年了,我经营势力也该有回报了——别说我不卑鄙!”
帅范沉默片刻。又说:“说到吕惠卿……我刚从南岸来,得到消息:范纯粹老大人已经赶到了环庆。他一到环庆,立刻弹劾吕惠卿冒功,掩败为胜,朝廷已经下旨剥夺了吕惠卿所有的赏赐,并迁任吕惠卿杭州知州。
另外,章惇老大人作为山陵使,护送先皇的灵柩前去安葬。路遇大雪。道路泥泞难行,陛下以惊扰皇陵的名义罢免了章惇老大人的相位。并贬谪章惇老大人前去岭南,我听说章惇老大人被赶出官衙,官家还派人去收检他的行李。”
“过份了,过份了”,赵兴摇着头说:“太小家子气了,收检他的行李干什么,大宋又没有抄家地爱好,收检行李只是侮辱一下,章惇毕竟是昔日的相国,对一届宰相如此刻薄,未免有点凉薄。”
帅范哼哼:“章惇以行事轻佻反对端王继位,这位端王当然要报复了。据说官家自己事后都不好意思,问左右大臣说:‘朕待惇如此,于礼貌不为不至吧?’御史傅佥拍马屁说:‘恩礼诚过厚。’但我听说官家还有自知之明,承认说:‘朕不欲用定策事贬惇,但以扈从灵驾不职罪之,怕事后有人会议论。’
据说章惇请贬往越州,好能不去岭南。曾布劝解陛下同意这事,陛下还在犹豫,但他初登大位,估计不会过份违背自己的丞相……”
赵兴叹息:“我对章惇没有个人成见,只是出于国事……昔日我能庇护元祐党徒,章相怎么以为我不能庇护他,他怕什么,竟不敢去岭南教书。”
帅范哈哈笑着:“贬往岭南的官员有几个活着回来?章惇是个明白人,只是他岂会在意去不去岭南,他是在试探,试探一下官家对他的态度……我听说章惇地儿子章援听说苏公起复的消息,怕苏公报复自己的父亲,特地写了一封信件给苏公,替自己的父亲求告,听说词文哀怨,不愧为头榜进士地才学。”
赵兴撇了撇嘴:“当初他父亲迫害自己的座师苏公的时候,怎么没见章援跳出来哀求,他现在跳出来,好意思吗?”
帅范一笑置之,转而把话题又拉回来了:“听说辽国副枢密使王师儒正在往武清县赶……其实,我这不是听说,我们的哨探查实了:王师儒停在安次城徘徊不前;那位负伤的韩资让将军,打算先期赶到武清会一会你我。此前,他已经派人去我南岸的军营,商议我军行进路线,并要求我们不得沿途骚扰乡民。我跟他商谈后,才敢轻装兼程赶至。”
赵兴点了点头,遗憾的叹了口气:“黄河封冻,转运不便,我们的弹药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