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来后院时已喝地有点熏熏然,他一听赵兴的话,瞪起眼睛顶撞道:“离人,你怎么说这话?君子重然诺,我既然跟赵挺之谈过婚事,怎么也要让他给个答复。清照会花钱我不怕,大不了我在你这里多干几年,你这里一年万贯上下的收入,我家清照怎么花,恐怕都够了吧。”
“不够”,赵兴笑的很憨厚,一般他露出这笑容就是打算忽悠人:“你的女儿喜欢收藏金石篆刻,还喜欢搜罗南洋的宝玉、宝石、珍贵木材,外加珍珠玛瑙玳瑁象牙,此外,她还喜欢字画,我听说她最近在和盛轩买了一副字画,一幅画就价值三万贯,你那点钱哪够花,还是嫁给我家吧……实在不行我家长子许给你,如何?”
李格非一摇头:“程族子弟优秀的不过是你的三个学生,可这三个学生都成家了。而程族毕竟根基浅,除那三人外余子碌碌,哪配得上我家清照,至于你儿子嘛,年龄太小,他等地起,我家清照等不起……说起来你的和盛轩可真黑,清照拿回来那幅画我看了,坡公也说那是仿造的赝品。
还是黄鲁直憨厚,直接说那是蔡京仿制的。说你家和盛轩跟蔡京那厮有勾结,专门将蔡京的画刻版印刷,成批量仿制此类假画……什么唐代古画,分明是蔡元长的印刷品,你也敢卖三万贯,心真黑。”
赵兴嘿嘿笑着:“蔡元长那厮地手笔,也值个千贯上下,至于标价嘛……你以为把古画仿制的惟妙惟肖。这不需要功夫吗?我相信,这幅画以后不止三万贯,它还会卖地更高价,价格绝对超出你地想象。”
李格非一晃脑袋:“行,等我将来穷了,也到你这里专门造假,并以此谋生。但现在我不跟你说,我听你的话。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赵兴连忙招手阻止:“别走,说到那幅古画,似乎你家清照还没付钱,她可是打着我地旗号去赊账的,你可不能不管。”
李格非头也不回。边走边嚷嚷:“分明是个假货,还想让我掏钱,还是我家清照聪明,这钱就不付了。”
赵兴在后面冲李格非嚷:“可也不能养成你家清照的坏习惯。万一今后她习惯了到我家铺子张口要东西,还不付钱,这怎么办?她可不是我家什么人,我可不想替赵挺之养活他儿媳。”
李格非把这话当作耳旁风,万俟咏见赵兴眼角扫来,他慌忙拱了拱手,神情专注地冲李格非的背影喊:“文叔,等等我。今天的公文,还有几个字句要斟酌一下……”
这两人溜的比什么都快,他们这一吵闹,赵兴从悲伤的气氛中走了出来,他背着手回到自己的后院,再度向廖小小房间走去……
三日后,廖小小病逝。赵兴随后收养了一名孤儿,取名赵寥。以廖小小为他的养母。此后一段时间。他似乎无心办公,每天只在后院与妻妾孩子作伴。
正月。京师汴梁举行了盛大的献俘太庙仪式。这是大宋朝百余年来第一次开疆拓土,令小皇帝感到非常自豪,他随即下令将这一年地年号改为“元符”。在随后的正旦大雪中,小皇帝也格外大方,给汴梁城百姓补贴的炭薪钱增加了一倍。
稍后,端王赵佶的书信传送到广州。在献俘仪式上,他加司空衔,改昭德、彰信军节度使。
这封信是高俅写的,在信中,端王回答了赵兴此前地询问,他先是抱怨自己手头紧,而后很无奈的答应赵兴:既然广州实行士绅一体纳税,作为封地在端州的宗室王爷,他同意赵兴的请求,愿意交纳海贸税。
但紧接着,他又再三确认:赵兴在来信中说,一旦官绅一体纳税,会增加端州地收入,是不是会让他的进项增多,如果赵兴做不到这一点,他这位宗室王爷就要祭起祖宗大法,拒绝继续纳税。
与宗室王爷交流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赵兴只能躲在密室自己琢磨,他摇摇头,轻声的说:“又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他不知道,民族的血性要用公正培养,没有公正则没有民族血性。因为没有公正,培养的只能是欺善怕恶、趋炎附势。
有人纳税了,享有特权的人以不纳税作为身份象征,这不是公正……罢了,赵家江山,我操什么闲心?既然他答应了,就不能让他太为难,我只需要他一个表态而已,而后象征性地征收一点吧……”
赵兴随即召唤《海事新闻报》编辑,令其发表赵佶的书信,在这封经过赵兴润色的端王书信里,端王表示:鉴于朝廷与西夏大战,各处协饷沉重,身为宗室王爷,端王决定遵从广州地方发令,在海贸上与官绅一体交纳税收……
端王这一表态,让广州一带本来心存抵抗的官绅彻底打消了抗拒念头。是个官绅又怎么样,连王爷都正常纳税了,官绅们怎能例外……随后,广东、广西开始实施新的、官绅一体纳税的《市易法》。
端王这一表态,也让朝廷在其他各地征收协饷的工作顺利展开,不过,据京城传来的消息,端王这一举动似乎在宗室里很不受待见,其他地宗王很不满意地附和了端王地行动。他们很想骂端王一通,但因为宋代对藩王较多压制,且宋朝的御史得罪不起。那些宗室王爷只能满怀着怨气,忍下了这口气。
不出赵兴所料,端王这一举动也给自己带来了巨大地声誉,御史言官对他这一举动交口赞扬,小皇帝也将这位小兄弟叫到宫中,狠狠夸奖了几次……
在京城掀起的波澜还没有平息地时候,赵兴迎来了环庆路上派来的四千火枪手。这是章楶委托赵兴培训的,原本只有三千名额。但章楶知道赵兴这里手头也缺兵,所以他慷慨的多赠送了一千人。那额外多出的那一千人是打算在广东安置的,所以那些人都拖家带口。
见到这些环庆兵,赵兴才知道自己在环庆一带的名声实在好的不得了。环庆军属知道要前来投奔这位昔日地“安抚”,原本要返回环庆的三千兵勇也耐不住了。章楶则以为:反正那一千人的家眷没个数,谁想往其中夹带自己的家眷都许可,结果,整个队伍膨胀到三万五千人。平均每个兵勇携带了九名家眷。组成了一只变态数量的迁移部队。
这些人穿越中原走到扬州花了四个月,而且由于开销庞大而超支严重。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扬州,赵兴看在那准备留下的那一千士兵份上,替他们支付了坐船的费用,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再花六个月的时间,从陆路一寸寸跋涉到广州。剩下地路,他们只走了十余天。
这些人的到来,也意味着福建有了盼头。在此前。赵兴一直以兵力不足为由,拖延出兵助剿。现在听说环庆的兵到了,福建转运使再也坐不住了,他派出自己的亲信从海路赶到广州,一见面就哀求:“赵大人,福建现在盗匪四起,我等州府命令不出府城。如今的局势,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地时候。赵大人再不出兵,饥民就成了燎原之势……大人,我听说大理已经平定了,交趾已经屈服了,这两地已经开始回军,大人已无后顾,恳请大人速速出兵福建。”
赵兴点头:“原本你不来,我也要过去看看。这样吧。我出兵两路。一路乘船直抵福州;一路从陆路过去,我要顺便勘察一下陆路的地形。以确定今后的补给路线。你赶快派人回去,告诉转运使大人,就说既然春荒,那就召集人手,我出钱修路,修一条大路直通福州,方便我军今后补给。”
那位福州派来的官感激地直冲赵兴拱手,说了一箩筐感激的话后,他又小心的说:“大人,我听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福建多山,群匪出山则四处劫掠,若事败,则入山为民。若大人派出一个不晓事的军将,怕剿匪不成,反被匪徒击败——我福建本路禁军已经被他们这样打怕了,还请大人派出一员晓将,以便犁庭扫穴。”
赵兴答:“我们的帅监司正从广西撤下来,但还没到广南,我手头拿不出其他的人。这样吧,陆路我亲自带队,水路由水师战船压阵,应该没问题。”
“太好了”,福建官员连连拱手感谢。
此后,赵兴拖拖拉拉,一直等到当年开春,这才告诉福建路派来的使者说军队准备好了,可以行动了。是年春,赵兴带着一千火枪兵,外加五千辅助士兵,慢慢的离开广州府,向福建路进发。
按谢麟与他当初地约定,福建归广南助剿。实际上是一份划分势力范围的建议。谢麟的意思是:淮南、淮北、荆楚一带属于谢麟管辖,这几片地方向来是大宋的富足之地。相对来说,广东除了一个市舶司,都属于贫瘠不堪的穷地,而福建多山,历来也是不适合耕作的贫困地区,所以谢麟慷慨的将福建让给了赵兴。
但是福建也有一个市舶司,是大宋三大市舶司之一——泉州市舶司。谢麟出于农耕文化的意识,小看了市舶司地威力。赵兴把福建囊入袋中,如此一来,大宋海贸70%地收入都由赵兴掌控了。而密州市舶司又在他的影响下,从此,大宋海贸便深深打下了赵兴地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