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转身,带着石堡主重新回到军帐,那位张五公子已经写好了信,他殷勤的递给赵兴,嘴里还说着客气话:“赵大人乃当世文宗弟子,你看这信写得怎么样。”
赵兴接过信函,又打量了一下地面,地面上已经扔了好几张纸,看来这位张五公子也是数易其稿。
张五在努力展示自己的文化水平,生恐让赵兴小瞧了。这信写的妙笔生花,让赵兴非常满意。嗯,信的内容主要说自己在前线过的很不舒适,请求当地官员帮自己找一些日用品来,比如:蜡烛,笔墨纸砚等等……
赵兴看完信,又递给石敢查看一遍,嘴里问:“在西夏人嘴里,笔墨纸砚等等物品,没什么特殊寓意吧?”
石敢看完信,盯着张公子,久久不语,张公子坦然无惧,答:“赵大人,我全按你说的做了,这里面绝无隐瞒,还请赵大人不要负我。”
赵兴又将信皮研究了一番,找不出什么纰漏,便将罗信叫进来,请他再检查一遍。罗信肯定了信件的妥当,赵兴吩咐:“告诉去的人,事成之后,我手里‘效用’的官衔很多,每人给他们分一个,还容许他们在战利品中随便挑,能拿多少拿多少,直到拿不动为止!”
罗信乐呵呵的揣起书信,谄笑着说:“我家周郎聪明伶俐,这事让他亲自带队,准误不了。”
罗信窜出军帐,赵兴一指张五公子,吩咐:“来人,把他送进煤矿,把那女娘交由石堡主看守,等此战结果出来后,再由我处置。”
张五像电击一样跳了起来,他嘶声喊:“大人,你答应我们不分开的,你可是答应过的!”
赵兴诚恳的承认错误:“我撒谎了!”
张璞怒了:“大人,你可不能不讲信用,你可是朝廷命官。”
赵兴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信用——这个词西夏有吗?一个西夏人,拿西夏不存在的词汇来责备我,有这个资格吗?”
张璞还在声嘶力竭的叫着,那位丽娘也开始哭嚷,石敢都快要笑喷了,他赶紧指挥堡丁架起丽娘阿红,一个劲的往城堡跑。而张璞则由童军们捆绑起来,放置在马背上紧急送往环县。
秋九月,初,梁乙逋集兵十五万,声言攻环庆、鄜延,但他突然调转方向,一夕忽趋河东。盖知环庆、鄜延两处备御已固,故抽一军寇麟、府二州。梁乙逋攻围神木等寨,杀掠不可胜计。民间庐舍、禾稼焚荡无遗,驱虏畜产甚众。诸寨皆闭壁守,独横阳堡守将孙贵数以奇兵挠击,且开门示闲暇,夏兵惊疑,欲退。
恰在此时,突然传来一个惊天霹雳,堵住洛川的嘉宁军司被环庆路招讨安抚使赵兴围歼,而后又利用被俘的张璞军符,假扮送信人潜入贺兰原——西夏人是这样记述这场变故:夜,潜入人员四处纵火,大火水浇不灭,至第二日晨,贺兰原被焚毁大半,伤者不计其数。
第二天临晨,贺兰原百姓扶老携幼,正在废墟中抢救伤者,搜寻残存财物,环庆路大军忽至,破城……
屋漏偏逢大雨天,梁乙逋此时骑虎难下,又传来塔坦入侵的消息。塔坦国闻乙逋将西夏的所有大军带入河东,西夏军队已经分散开来,正四处在乡间抢劫,便率所部袭贺兰山,入罗博监军司所,劫杀人户千余,掠牛羊、幼畜万计。
梁乙逋急了,他急忙向辽国派出使节,约请辽国共同参加抢劫,辽国人居然相信了梁乙逋,辽主命大将萧海里驻兵北境,准备约同梁乙逋共同出军,没想到辽兵到了,梁乙逋那“说了不算”的民族性又发作了,在与辽国沟通的时候,已经他趁机将军队收拢起来,当对面宋军调整部署应付新来的辽军时,他一转身,丢下辽国人自己撤了。
幸亏辽国人替他扛住宋军,梁乙逋才从前线撤退下来,但收拢军队、与辽国使节沟通花去了太长时间,此时塔坦兵已经深深的嵌入西夏境内,梁乙逋左思右想,认为大宋人讲仁义,即使攻破了贺兰原,对西夏经济破坏也不严重,而塔坦人却是一群蝗虫,他必须先应付这群抢劫者……可等到他回军至达结罗时,塔坦兵已退。
梁乙逋本来是去大宋抢劫的,这是他们的民族传统,没想到这世界讲传统的人不止他一个,塔坦人也非常遵守传统的来抢劫他。结果,他从大宋抢劫的东西还不够自己损失的,恼羞成怒的梁乙逋又带着十万大军扑向贺兰原,走到半路,他又听到了一个噩耗,据说赵兴突然调兵转向了静塞军司修建在洛川口的虾蚂寨,他调集三百架旋风炮,投掷火油弹将虾蚂寨烧成一片人间地狱——至此,洛川口面对宋军完全不设防了。
疯狂的梁乙逋催军追赶赵兴,等他赶到洛川口,赵兴已带着两战的缴货物,快快乐乐的退回洛川,而川口留下了一道长达数公里、封锁了这个山川的铁丝网。
梁乙逋不打算过日子了,他准备不计一切代价攻入洛川,报复一下宋军暴行。这时,噩耗接踵而至,由于赵兴的发动,加上秋末红薯、马草大丰收,使章楶比正常历史提前一年,发动了筹备已久的浅攻战略。
首先,他派遣都监、第一炮灰将张存统兵入韦州,首攻安州川、霄柏川诸处,蕃部被杀者千余人。而泾原路谢麟指挥燕达——也就是跟张用闹出锦带案后,被贬入泾原路的那位原皇宫守卫——攻入赏移口,夏军兵力空虚,不敢开城迎战,燕达便抢掳四境,劫杀人户三千余,掠牛羊、幼畜十万计,解救两万汉奴,而后缓缓而退。
梁乙逋带着十万大军气喘吁吁从河东一路跑到泾原路,已经十一月了,毛都没捞着,等他正准备进攻泾原路,报复宋军。忽然传来消息,说是章楶在修建定边城——这座位于洛川出口处的定边城是历史上真正的定边城,史载:章楶建定边,二十日乃成。
现在,这段历史有了赵兴的参与,新修建的定边城更加雄伟,他的占地面积虽然缩小了很多,但形状变成了一座完全的棱堡,堡外密布壕沟与铁丝网……
至此,宋军与西夏之间攻守完全易位了。宋军占领了完美的出击位置,而章楶坐在定边城里面对西夏大军,招朋唤友,把整个定边军、环庆州兵、陕西弓手全拉了上来,一副“今年冬天俺跟西夏耗上了”的态度,梁乙逋忍了又忍,由于军粮不足被迫解散了军队,自己灰溜溜的返回国都。
梁乙逋之所以没有打下去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十一月份了,这个月份是大宋岁赐出关的日子,梁乙逋是想着把大宋那笔钱骗到手了再打。他没想到大宋也是有聪明人:十一月十五日,岁赐银绢抵达京兆,朝廷使臣安伦、刘穆才抵延安,经略使范纯粹大怒,称:“夏人于一年之内大兵三举,猖狂已甚。每牒宥州诘问,但云见行会勘,阳若不知。察其设心,盖外为不阙贡奉之名,以利市贩,而阴实肆其侵寇之恶也。”
发怒的范纯粹是可怕的,他立刻喝令安伦、刘穆才装病,又派人移牒照会西夏,假意询问一些岁赐交接事宜,梁乙逋这时才结束一场全年的武装大跑步,脑子正在发闷,一犯浑,他对使节有点不客气,回复的外交文书言辞简倨,不肯稍稍屈服。
这下子,范纯粹可找见发作理由了,他立即扣押朝廷赏赐西夏的岁贡,勒令安伦、刘穆才空手返京复命。梁乙逋在那里盼儿盼,盼到春天来了,百花都开了,才听说范纯粹居然把朝廷给西夏的岁赐全部分了,他分给从西夏解救过来的那些汉奴,声言是补偿西夏的恶行。
宋朝廷对范纯粹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完全装不知道。暴怒的梁乙逋接连派出五拨使节去责问范纯粹,结果范纯粹这倔老头也执拗到底,凡是西夏来人,他一概交给赵兴严刑逼供,等探听出西夏的动静后,一律以西夏尖细的名义斩杀,手脚之快,让那些使节连说正事的时间都没有。
以上都是后话了。
章楶亲临洛川,修筑定边城,赵兴按照官场规则要赶回州府,他一路押着数千名西夏俘虏,心里像淌了蜜一般甜美。
张璞的祖先不愧是两次闯入科举殿试的人才,这家伙到了西域后,狠狠的搜集了流散在西域的汉唐典籍,许多书籍都是闻所未闻的孤本。文献价值难以想象。
这些还则罢了,贺兰原还有一支窑工队伍,这支队伍是“张氏家窑”中的一部分,张氏是一个宋人,他虽然背叛了大宋,但大宋文化已经浸透在他的骨子里。等他在西夏掌权后,他开始四处搜集窑工,烧制陶瓷。西夏的陶瓷业也因他而兴起。
张氏所在的西夏地处东西方交流地区,拜占庭文化、阿拉伯文化与原有的中原文化揉合扔在一起,发展出一种风格独特的造型艺术,它的造型结构独一无二,以至于发现者俄国人科兹洛夫最初都认为这是一种外星人烧的瓷器。因为这是“家瓷”,亦即自己家使用,不曾向外销售过,所以外界从来没有见到它的渊源流传。
现代,这些西夏瓷都是俄国、英国、法国贵族的传家之宝,也是博物馆追逐的对象。从它被发现以来,拥有者从没有拿到国际市场上出售,因为它实在太罕见,精致的令人不忍放弃,所以,凡是有幸搞到一件瓷器的人,绝没有放弃的理由……然而,如今那群窑工中的一个班组,全是赵兴的俘虏了。
赵兴捆绑俘虏的方法很别致,他是跟非洲土人学的方法,将所有的俘虏双手捆起来,脖子直接拴在一根大木棍上,十人一组捆绑在同一根木棍,在士兵的监视下慢慢行走,这群窑工总共绑了十条棍子,木头很粗,他们走的很艰难,走的满头大汗。
赵兴在马上晃着马鞭,得意的指着身边的俘虏,起劲向环庆兵马准备马琮炫耀:“知道为什么这样捆俘虏吗,这是非洲捕奴队发明的方法,十个人抬一条木杠走路,步调必须一致,久而久之,他们就会习惯与同伴一起走路,偶尔某个人脖子上捆着绳子松了,脱出了木杠,其余的人就会无所适从——后来,哪怕有机会逃跑,他也倾向于大家一起走,因为他习惯了与大家步调一致。
十个人都拴再一条杠子上,只要有一个人不出力,杠子扛起来就会很吃力。而这木杠很粗,一旦他们走累了,木杠发生倾斜,就会带倒所有的人,那么木杠上所有人都要受惩罚,或者鞭打,或者全杀光。于是,为了不至于挨鞭子,木杠上的人会自发的监视同伴,让他专心致志的跟随大家的脚步,扛着木棍走路,久而久之,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与众人步调一致,没时间思考逃跑的事了……
据说,这种方法可以对付最桀骜的奴隶,几百里路走下来,所有的奴隶都顺从了。马准备,我用的这法子不错,下次你去西夏‘看风景’,我推荐你用这种方法捆你的收获品。”
马琮也是今年一个倒霉蛋,西夏方面梁乙逋跑来跑去,跑伤了心,他马琮就是宋军方面的梁乙逋。刚开始他从京城被调往泾原路增援,但不久,环庆第三将董敦替换了他,他又跑去定边军待命,可他才把军队拉到白马川口,章楶又命令张存出归德川扫荡夏军,而马琮出白马川接应。结果,等张存带着战利品跑路了,他马琮遇到了梁乙逋的报复大军……
后来,等马琮急急退出白马川,章楶又调他去洛川口。好不容易依托定边城,与梁乙逋的大军对上了,梁乙逋却又不打了,章楶便派他帮赵兴押运俘虏……这一年他跑来跑去,一场战功没捞着,而同伴们各个赚的盆满钵满,这让他很郁闷。
“赵大人,你说梁乙逋吃了这么大亏,明年他还不老实点,我们还有出击的机会吗?”马琮闷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