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问对蔡京来说不是谜题,蔡京一笑,答:“听说一赐乐业人曾向太祖献过藩布(帆布),离人手下有许多一赐乐业人,这该不会是藩布吧?”
赵兴及皆赞成:“谁都没有蔡大人睿智,通博、广闻,这果然是藩布(帆布)。我在密州任上时,曾召集团练家眷,试用新型织布机纺织藩布,这藩布做船帆最好,密州船舶业近年来爆炸式发展,这藩布供不应求,以至于民间不得与闻。然而,好东西毕竟是好东西,密州团练曾偶尔发现,这东西渗了水之后,堪同纸甲,若两层布缝制在一起,能挡普通的箭击与刺击。
近年来,已经有些效用——密州效用私下里购买藩布布头,用它制成随身甲衣,套在外袍内当作贴身铠甲,我的仆人现在穿的就是密州研究出来的一种贴身布甲,我将它命名为‘甲(夹)克衫’。
夹克衫上的铜扣是我发明的,这扣子挡在心脏与胸前数大要穴附近,可以防止致命伤,至于他们肩上的铜星,那是一种级别。在我这里,一等仆妇肩上缀一颗星,做工满一年添上一颗星,成为二等仆妇,经过考核,优异者可以再添一颗星,成为三星仆妇。
三年期满,还有些识文断字的仆妇,则升任内知(管家)级别,她们会在肩上加一道杠,依照级别称为一杠一星、一杠两星……至于他们袖边的徽章,我称为‘技能条’,一把铲子代表园丁,铲子边加一颗星代表二等园丁,再添一颗星则称为上等园丁。
此外,菜刀图形代表厨师,依此类推……”
蔡京不是傻蛋,论聪明大宋没几个人比得过他,赵兴一番近乎炫耀的话没把他绕晕,他指着这名端水果进来的仆人问:“菜刀、铲子,这我倒没注意,但我看这名仆人臂章上怎么有一匹马,还有一张弓,那张弓上带了一个横条,上面缀了两颗星,按你的说法,这位应该是上等弓手,如此人物,怎么让他端茶送水。”
赵兴似乎被水果呛了一下,他激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半天,才说:“这个张三啊,曾经随我去过南洋,他是特等弓手,这不错,可如今年纪大了,退下来做点家务。”
年纪大了?!蔡京看着面前这位二十多岁,满身肌肉的年轻人,心里直纳闷,他还想再问下去,但一眨眼,他改变了主意:“离人,如此人物,我看他胳膊上挂了不止一个技能条,怎么,端茶送水也需要弓手出面吗?那你可太糟蹋人了。”
赵兴一笑,目光一闪,语气平静的回答:“我在船上跑惯了海,喜欢有组织有纪律的生活方式,这些家仆喜欢学什么本领,我并不禁止。不管学什么,对他们总有用处。而我只管发钱。”
赵兴指点着仆人肩上的技能条,继续说:“想当初,富阳盗匪跨江袭击我的庄园,就是这些人打退了盗匪的袭击,所以他们喜欢学什么,我都支持。会一项技能,我发一分钱。比如这人,他会射箭,就拿一份弓箭手的薪水,此外,这厮做菜的手艺也有点,所以还拿一份厨师薪水。他的弓箭水平是特等,所以拿特等弓箭手的薪水。拿中等厨师的薪水,此外,这还有一只舵轮,他会操船,还要拿船夫的薪水,会骑马,骑马水平为上等,拿上等骑手的薪水。
他现在只是一个门童,我或许用不上他其他的技能,但他既然拥有那些技能,我就给他发钱,总有一天,我会用上那些技能的。比如骑马,我有急信,可以让他传送出去……”
赵兴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下自己对仆人的管理,蔡京点头赞赏:“如此一来,离人府上的仆人一进门来,就会自发的学习各项技能,因为技能越多,拿的钱越多,是不是这样?”
赵兴心里暗自吃惊,脸上却很平淡:“不错不错。我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把凡事都照顾到,我的优势就在于我的钱财,既然如此,我便用钱财鼓励别人为我做事,如此,则人人奋勇,我啥心也不操,只管发钱就行了。紧要时刻,便是盗匪来袭,自会有人拿起武器,表现一番。”
蔡京沉默片刻,又问:“我听说离人准备让家中仆人买下坊场,在扬州落地生根,可有此事?”
谢天谢地,蔡京终于把话题转向了赵兴期待的,他赶紧顺竿爬:“不错,这些家仆在我家中三年,也学会了许多技能,如今三年役期满,我正打算放一批人出去,顺便也做点有利于民的事……”
赵兴接着用极其煽动的语言向蔡京描述了他与部属的筹划:用精锐团友参股的方式在扬州建立起一批可以快速反应的部队——骑军,顺便建立一支快船,清剿附近不太猖獗的匪患。除此之外,利用这支强有力的机动武装,速袭盘踞在山林中的流窜匪帮,接着吸纳流民,在扬州附近开发囤民……
“此乃不世之功也!”蔡京立刻发现其中的好处,他马上表态:“奏章有我领先,我具名上奏,帮助离人推此事一把,整肃扬州环境,扬州的赋税便会上去,此外,朝廷历年灾害不断,我等身为朝廷官员,当为朝廷分忧——三万民夫,这还不够,至少要十万,我来写奏章!”
赵兴连忙劝止:“蔡大人,我们已经核算过了,最多吸纳三万流民,再多,我怕流民不服管教,反而四处为患——三万,绝不能多了。”
蔡京细致的又问一遍:“你说的是三万户还是三万口?”
“三万口,这是极限!”赵兴回答的毫不犹豫:“我等本不想惊扰蔡大人……咳咳,蔡大人若是为流民安置的问题劳心劳力,那么图谱的事情怎么办?字帖的事情呢?”
蔡京回答很干脆:“昔年王荆公变法的时候,我也曾主持过汴梁变法事宜,这组织劳工的事情,我手下也有能人,不过,离人既然如此热切,便由离人出面,如何?”
蔡京这是让了赵兴一步,赵兴能不识趣吗,他赶紧回答:“蔡大人,我为官数年,这奏章上的事情还不熟悉,以前向来都是高俅负责。蔡大人既然愿意相助,这奏章就由蔡大人来写,我还是按杭州的办法当官,别人出主意我来干,别人写奏章,我具名。”
蔡京很满意,赵兴这么说,等于把话语权交给他,由着他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但蔡京连续受赵兴那么大的恩惠,他自然也不会做的过分,怎么样也要把赵兴的功劳表一表……
蔡京的动作很快,三月中,他与赵兴联名上书,声称扬州尚有许多荒地,听说朝廷各地受灾不断,扬州愿为朝廷分忧,今年接纳三万流民垦荒,整个过程无需朝廷花费一文钱,只需朝廷允许把扬州坊场买卖的钱,允许扬州官府使用一年。
大宋朝已经持续三年灾荒了,这份奏章递上去,朝廷的答复也很快,既然不花朝廷一分钱,朝廷下旨,大大的褒奖了蔡京与赵兴。随后将各地抓捕的流民拼命往杭州遣送。
紧接着,赵兴与蔡京的第二道奏章上来了,他俩要求朝廷破例允许扬州雇用民夫与厢丁修建大工程,主要是为流民的屯垦点修建道路……朝廷爽快的同意了。
朝廷之所以同意的如此爽快,是因为赵兴虽然不声不响,但他在朝中却有一套双保险策略。一是时任吏部尚书的苏轼,这位大才子能够把奏章直接送到自己的粉丝高太后那里,高太后对偶像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从不打半点折扣。
另一项保险措施是一赐乐业人,苏轼在杭州三年,跟一赐乐业人接触频繁,大家都是住一个城堡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充分领略到一赐乐业人会计能力后,苏轼回京,也主动寻求一赐乐业人的帮助。熟人找熟人,那些一赐乐业人在吏部尚书苏轼的大力帮助下,迅速进入中央各个部位,凭借自己出色的会计与组织能力,迅速成为各部门骨干。
这时,宋朝庭的官员虽然没有像忽必烈一样称赞这群以色列人——“他们无所不能”,但部门里有一群曾经做惯了奴隶,非常听话且各项本领出色、又任劳任怨的基层干部,由不得部门官员不重用。
有了这群以色列人,赵兴可以保证,自己署名的奏章哪怕隔着墙扔进哪个部门的院子里,也会有人捡起来,清理干净后,呈递给自己的主官——而且优先级别满高。
蔡京的奏章,他自己写的前半部分,是一篇词藻华美的诗篇,狠狠的夸奖了一下灾荒遍地的大宋,而后预先夸奖了扬州垦荒完成后的场面,赵兴则在奏章后面按现代企划案的格式,附上了一份详尽的预算案。
当然,这份预算案一般人看不懂,以色列人便成了征询对象,他们的答复丝毫没拖延,第二天便给出了详尽的解释……这解释大多数官员们依旧看不懂,但大宋第一聪明人苏颂看懂了,他对奏章大加赞赏……可惜,他赞赏的话别人也听不懂。
于是,晕头胀脑的大宋朝稀里糊涂的给出了许可,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待赵兴的建议的。比如贾易,他就在私下里说:“人都说赵离人写的契约没人看得懂,我看他老师也看不懂,这奏章刚呈上的时候,苏子瞻哗啦哗啦翻弄着,仿佛轻风拂过书页,这速度是看懂的速度吗。我觉得他也就是睁睁眼睛点头而已。
呲,不花朝廷一分钱,只要求延迟交纳买卖坊场的资金,这钱到期他还要交,一个大子都少不了,我就不信,这钱存放在他说的那个银行里……是兴业银行吧,还能自己生钱了?!钱又不是妇人,会下小崽!我看赵离人这是狂妄了。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