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妆摇头,“不,裴伯,您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您和裴大哥,就没有现在的我,裴大娘和素素对我正如对待亲人一般,而您和裴大哥也尽力帮我寻人,你们一家人,是我从未见过的善心,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们的善良就如同黑暗道路里突然出现的一盏明灯,让我知道,世间不止有黑暗,也有真情,也有善良,也是你们在我找不到我爱的人,而近乎万念俱灰的这段日子里,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依赖,所以,我更要谢谢你们。”
容妆明显感觉到,当她说到找不到爱的人而万念俱灰的时候,乔钺与她十指相扣的手,越发紧了紧。似乎并未料到容妆会说如此敞开心扉的话,待她话落,一时气氛便静了。
许久,裴大娘才说道:“解语啊,不要怪我还这么称呼你,我们都习惯了,我们一家也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了,看你难过我们也不好受,我肯定的是这份感情与身份无关,况且,容大将军为国为民出去打仗,保护咱们的土地不被人侵犯,是咱们阑廷臣民的大恩人啊,他的女儿,我们也自当善待。”
容妆微笑道:“谢谢您,裴大娘。”
***
又过了两日,容妆的身子也好了,期间有不少的言州下的官员来觐见,这个渔家小院俨然热闹多了。
期间乔钺说起事情经过,落水后,他随一商船至浔城,也曾寻找容妆许久,但都未果。
再后来被朝廷的人寻到,许诣的事有人通报给州府,他便带人沿着许诣出事的河岸找寻过,沿途询问,来到许诣墓前,后寻到了裴家。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后,天气逐渐转晴,但总是入秋冷了许多,枯叶多了,正是黄昏光影,落日斜阳寂寥,也不免生了萧索的感觉。
但容妆的心绪,还是满溢的温和,毕竟,有乔钺在身边。
秋日里百花凋零,然而容妆想,两人心已缓缓归,她心里的陌上花,开了。
裴家院子里有高大的树木遮挡了本就不浓的阳光,容妆和乔钺并肩而立,在院子里伫沐新风。
容妆的气色恢复了,温润白皙,笑意从来缱绻不离眉眼,依然是面若桃花,纤尘不染。
容妆此刻穿着一袭素碧裙,上绣着的梨花淡雅干净,如同红妆阁里的梨花纷扬。
此刻的风虽然冷了些,但好在不烈,时光轻轻淌过,得相伴时且相伴,才不枉相爱一场,也不负这一缕流年素光。
眸中笑意盈盈,转目挑起乔钺腰间的解语笛,不思不忧,静静的吹一曲,清风稀染,望天边落日的霞光正盛。
不管南朝旧梦,不想粉黛繁华,且并肩静看,一笛一黄昏,愿时光悄然些,流年无殇,度过白首如霜。
这就是最好的时光,一曲终了,乔钺笑道:“你这次,难得如此静心。”
容妆亦是笑了,凝眸望乔钺,“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不静也静了。”
乔钺未言,拥容妆靠在他肩头,并肩同看浩瀚长空,日隐月升。
容妆轻声道:“其实,这样悠闲的日子,即便清贫,也未尝不好,可我前些日子并未好好体会一番,只因无你在身边。”
容妆的瞳光渐渐悠长,声音低的宛如时光流过,“自从入宫开始,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了爱的资格,所以从没想过,我竟也能爱一个人爱的这么不遗余力,爱的这么深,我一直以为,世间根本就不会有谁离开了谁而活不下去,而若论及情深与否,也无非是当那人离开后,痛的时间长一些,短一些罢了,可是直到那日,我听到许诣的消息,而我彼时,并不知道那是谁,我甚至想到了,如若是你怎么办,而我想,你生,我生,你死,我不活。甚至,我自己也惊讶,竟会有这样的念头,我方明白,乔钺,没有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你就是我的命,你不在,我没有心。”
静默绵长,乔钺牵着容妆的手,一点点变为十指紧扣。
你就是我的命。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个字,却又包含了多重的情,多深的爱,才能对一个人,说出这样非誓非诺却承载余生所有的一言。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不善于外露的,爱。
容妆这样善于隐忍的一个人,此刻毫不隐藏的告诉乔钺,她是那样爱他。
于乔钺,已经不可用珍惜来形容,所能做的,无非是最爱。
乔钺说,“我不是你的命,是你与我,早已一命相连,如你所说,生同生。”
白昼与碧天不离,月色与墨穹永伴,而容妆,决不离乔钺,生则深阙伴君侧,死亦同陵共长眠。
容妆远目而望,霞光璀璨,苍穹无限,而心里默然对自己说,所以乔钺,我不会把你拱手让人,不管是夏兰懿,还是苏令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