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也懒得理她,提着篮子就出了门,养马的地方在东院,她绕了大半个府才到,那匹青睢霸道地占了一间马棚,它独自埋头在马槽里喝着水,其余的几匹都只敢站在一旁远远儿的看着,她瞧着瞧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所以说什么人养什么马,青睢倒颇有几分宫留玉的桀骜乖张。
青睢昨天被她喂了好几块方糖,老远地见着她就亲热的打了个响鼻,杜薇靠近它后,它又晃着大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
杜薇心里欢喜,抬手抓出几把姜片放到它马槽里,低头看着它大嚼。她低头给青睢顺了顺毛,神情忽然温柔起来。
要说起来人还未必有畜生可靠,她前世养过匹马,不管她遭了难还是后来平步青云,都没有舍了她,有次大雪封路,她又不慎在鞑靼遭了埋伏,原想着人就这么完了,是她的坐骑咬着她的衣领硬生把她从雪地拽了出来,这份忠心,多少人都比不上。
她前世掏心掏肺辅佐的人要杀了她,她闲暇无事养的马却救了她,到底是人心难测,你待他再好,他今儿个是感激的,也许一转眼儿就想要了你的命去,她想着想着又钻了牛角尖。她人在这里喂马,心里却燃着一把想要焚尽万物的业火。
青睢见她发呆,便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舔,杜薇侧头躲开,拍了拍它的脑袋,又搁了一把姜片进去,叹气道:“还是你好。”
有道带了嗤笑的声音传来:“横竖是个畜生,你再夸它,它能听得懂?”
杜薇侧头看了看,就见宫留玉双手抱着胸走了过来,姿态虽是闲散,身上却是正经的朝服,袍袂上的金蟒璀璨傲然,似乎要借着这日光飞上云端,她行礼道:“您回来了,这回怎么只在宫里住了两日?”
宫留玉带着她的手臂,把人拉近了些,才笑道:“本来是要多住几日的,但想到你也在府里,我身虽在皇宫,心却飞到府上了,所以就急忙赶回来了,你不高兴吗?”半是调侃半是打趣,偏他生了双含情的眼,让人不由自主地把他的调笑当了真,自此就陷了进去。
杜薇伸手拨弄着篮子里的腌货:“奴婢没有不高兴。”
宫留玉眉眼一展:“那就是高兴了?”
杜薇刻板地道:“奴婢也没有高兴。”
宫留玉啧了声,抛来一个眼波:“连句恭维话也不会说,当心下个月领不到月钱。”他略偏了头道:“府里住的可习惯?”
杜薇没想到他跑来过问自己这个,怔了怔才答道:“尚好。”
宫留玉微皱了眉笑道:“不是有别人挤兑你吗?”
杜薇还以为他不知道西府住了那么些美人儿,没想到他知道的倒是详尽,想了想才答道:“挤兑谈不上,就是不怎么说话罢了,我资历浅,被人说几句也是应当的。”
宫留玉攒了眉头:“别人挤兑你怕什么?直说了就是,横竖有我给你撑腰。”
杜薇不愿多纠结这个,便岔了话题道:“您知道西府里住着那么些人?”
宫留玉冲她眨眨眼:“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你住进了西府,我才捎带着问了西府几句,原来我那些奴才往里面塞了这些人。”
杜薇闭了嘴,他随口道:“我府里不养闲人,这么多人可不能白白闲着,都派去外院做三等的粗使活计吧。”说着低头看她的篮子,从里面捏了片姜片扔在嘴里。
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去干粗活,想想就让人咋舌,听着他的话,杜薇一时走神忘了拦,等他全吃了,这才幽幽道:“主子,那是喂马的。”
宫留玉的脸一僵,就见杜薇也捏了块姜片到自己嘴里细细嚼着:“不过人也吃得,生姜腌了吃,不但不辣,反而味道更醇厚,秋日里吃再好不过。”
这话是给人解围了,宫留玉觉得自己是真有眼光,招了这么个伶俐又善解人意的人儿进府。
他低头细瞧着,才发现她眉眼比初见时长开了些,像是过了几道工的瓷器,虽没有正经完工,但隐约可以窥见完成后的艳光。她脸上大半儿的容色要归于两弯眉,这双眉不比一般女子来得细长婉约,倒有些斜飞入鬓的味道,棱角分明,映在细嫩的脸颊上,有种让人惊艳的英气。
那是种有别于女子又不属于男子的韵味,让宫留玉瞧得有些入神,忍不住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想要瞧得更清晰些,这时一道极没眼力见儿的声音插|进来道:“殿下,六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