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岭十八坡,尽管听起来吓人,但毕竟是短坡起伏,一上一下,都不算长,取湫兄弟们在纤歌鼓动下,纵然是汗流浃背,但没一个人再犯怂,一鼓作气,便将九岭十八坡甩在了身后……
过了仙跳坡,过了九岭十八坡,虚水河又出现在了前方,山路平缓前延,依着虚水河,一路向前,不但走起来毫不费力,且那沿河之风景,秀美异常,令人心醉,兄弟们走起路来,抡圆膀子,大步腾腾,震得山抖水颤!
鹏天跟在陈叫山身后,边走边笑着说,“队长,我发现,跟着你,干啥都来劲哩……”,陈叫山回头看看鹏天,便问,“咋个来劲?”鹏天吸了口气,仿佛鼓足了很大勇气,有些像是总结式、感慨式的说,“明明是个坏事,队长你一带头,坏事就变成了好事;明天是办不成的事儿,你一带头,立马就办成了……跟着你干事,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哩!我饶鹏天这辈子,跟定队长你了,天打雷劈,刀山火海,我也跟定了!”
鹏云听着“天打雷劈”这个词儿,觉着不妥,便说,“天,好好的话,到你嘴里,咋就成了天打雷劈了?”鹏天揉揉鼻子,“二哥,咱不是不会攒词儿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拐过一个山弯,行不远,忽闻水声雷动,众人朝下一看,虚水河在这里变得极窄,水势湍急,一个接一个白浪奔跳起来,跌落下去,浪头高处,水花飞溅,浪头压下,碧波滚滚,白沫涌涌,细小的水珠子,似一粒粒珍珠,随着漩涡一圈圈转旋,倏而聚集,倏而消失不见……
谁人能想到,在这大旱之年,虚水河上游,竟有如此汹涌澎湃之水势?满仓抱来一个大石头,猛地朝河中丢去,“扑通”一声巨响,溅起的水花,跃起一丈多高,将满仓前胸的衣服,全都打湿了。满仓用手抹了把脸,嘴巴张得圆圆的,“真……真真深哩……”
虚水河愈窄,前路也变得狭窄起来,且是慢坡缓上,待绕过两座山时,夕阳完全坠入山后,晚霞的红晕,也全然不见,天色已起了麻影,群峰变得模模糊糊,似鬼魅一般耸立着,高而神秘,苍茫森森……
穿过一个隧洞,众人忽然止了步,前方的路,就此中断,两峰之间,由一座索桥相连,滔滔虚水河,在索桥下奔涌,浪花扑天,只感觉一丝丝的水烟,从河中腾起,沾在人脸上、手上,凉丝丝,湿润润的,足见水浪之湍急凶猛了……
暮色渐合,水声愈发听着隆隆,陈叫山站在索桥边张望着,三旺忽然一把扯住陈叫山,“队长,这桥有问题哩……”
水声太大,陈叫山听不清楚,将耳朵凑了过来,三旺便憋红了脸说,“队长,这桥有问题,不能走!”
三旺的理由是,正常情形下,索桥都是朝下坠着的,于中部会略略呈弯弧状,而这索桥却绷得很直很直,索桥中部,完全没有弯弧,平平似一条线……即便是新桥,也不会这么紧绷如一条线,更何况,桥头两侧的铁桩、铁索都已经生了锈……
陈叫山按照三旺的提示,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再摸摸桥头铁桩周围的土,见其干藓遍布,颜色趋黑……陈叫山便对三旺说,“会不会是索桥重新修整过,还照着老桩子弄的?”三旺连连摇头,“不大可能……这桥绷得太紧了,恐怕真的有问题……”
宝子见陈叫山和三旺蹲在一起说话,水声大,又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便走过来听,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有球的个问题哩?我到桥上给你走走看……”说着,便要上桥,三旺拉住宝子的胳膊,劝他不要贸然冲动,宝子不听,一甩胳膊,将三旺甩了个趔趄,大喊着,“这么结实的索桥,怕啥?不走索桥,莫非你狗日的还长翅膀,飞过去不成?”
宝子大步走到了桥上,一步步朝中间走去……
走到桥中间了,冲这边挥挥手,“好哩,结实哩,你们不过,我可先过了啊……”说着,为了让兄弟们放心,又蹦跳了几下,晃得索桥抖了两抖……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在这黄昏时分,尽管水声大,但也令人为之一惊!
宝子一愣……
“呯——”又是一声枪响,宝子一个跟斗,翻下桥去,跌入滚滚虚水河中,转瞬被浪花吞没,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