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爷便站起身来,对方老板说,“方老板一片盛情,卢家心领了,今儿晚上,卢家略备薄酒,为陈队长取湫壮行,卢家伙房做菜的味道,比不得你们必悦楼,方老板莫要嫌弃,一起来喝一杯?”说着,朝余团长及几位商户,也拱手道,“诸位,今夜卢家备酒为陈队长壮行,请诸位赏面……”
一位商户站起来说,“卢老爷真是客气,陈队长此次取湫,我等敬佩不已,时间仓促,也没啥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陈队长留着在路上买个吃食啥的……”说着,便将一个红布囊掏出来,放到了椅子一侧的小方桌上。
另一位商户也站起来说,“我是南城竹器铺的朱掌柜,今年遭了年馑,我那小铺也冷清得很,陈队长此番取湫求雨,解乐州之困,解百姓之难,也是解我小铺之危啊……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哈……”说着,朝小方桌上放下了六块钢洋……
“我是新街古玩店的肖掌柜……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我是大西门绸缎庄的老夏,一点小意思,笑纳哈……”
不大工夫,小方桌上堆聚起了一大摊钢洋……
入夜时分,卢家前院院场,大红灯笼高高挂,圆桌圆凳团团围,伙房伙计系着“卢”字围裙,一趟趟穿梭于伙房与院场之间,抱酒端菜,添碗加筷……
老爷、夫人、陈叫山、方老板、余团长、谭师爷、骆帮主、魏伙头坐于一桌;乐州城的一众大商户坐了一桌;卫队十五位兄弟,分坐了两桌;协助准备取湫物品的船帮兄弟,坐了三桌;王铁汉、郑半仙、吴氏,几位铁匠铺的年轻后生,坐了一桌;二太太、三太太、少爷、少奶奶、二小姐、四小姐、侯今春坐了一桌;卢家其余的家丁、伙计坐了一桌……
十桌筵席,十桌壮行酒,人声鼎沸,杯盘碟响,筷动坛摇,好生热闹……
陈叫山与方老板对饮了一大碗酒,抹抹嘴巴,刚刚坐定,杏儿从后面扯了扯陈叫山的衣角,并凑身向前,悄声说,“禾巧在药堂后面的巷道等你哩……”
陈叫山起立拱手,向众人示礼致歉,而后,朝药堂后面的巷道走去……
尽管有月亮,但云彩遮罩,月光稀稀……陈叫山赶到药堂后面的巷道时,远远看见禾巧,一个人站在巷道中间,空空幽幽,影影绰绰,正朝着巷口不断张望,却又怕人看见,张望一下,回身又去抠墙上的砖缝……
“禾巧……你找我有事儿?”陈叫山站在禾巧身前,“开席那会儿,我就没看见你,你怎么不去吃席?”
禾巧起先面对着墙壁,这才完全转身过来,与陈叫山正面相对,看着陈叫山,眼中闪亮着一弯月亮,亮亮晶晶的,像镶嵌了银片,像瑶池水光,像晨曦,像启明星……
“你过来……”禾巧将头低了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陈叫山与禾巧离着不过四五尺,不明白这个“过来”,还要走几步才算,便朝前走了两步,与禾巧离着不足两尺,停下了步子……
禾巧踮起脚尖,将一个东西,挂到了陈叫山脖子上。陈叫山低头一摸,冰冰凉,是一个玉佛。
“这是夫人给我的璞玉,梁州的雕玉大师雕刻的,藏经寺的方丈为它开了光,可以驱邪避祸,禳灾趋福……”禾巧伸出手,又将那玉佛摸了摸,收回手,低下了头,笑笑,“取湫回来,记着要还给我噢,还得迟了,可要赔我两个呢……”
一弯明月,一条巷道,一对男女,一抹清风,一阵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