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变迁，当年他们窝身的那个小角落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整齐的货架。

他呆呆的看着那道被封起的楼梯间，就如同他和凌潇潇之间的那微弱的关系也被隔断。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只是，失魂落魄一般，到了滨城又大病一场。

初中三年，他智商高的优势一点点体现出来，每一次考试，他都是理科全满分，年级第一、全市第一、乃至全省第一的名头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进入青春期，他的个子如同施了化肥一般，一路抽条到了184的高度，他开始不再是一个人，身边也有了岳平军这样一个好朋友，只是，太过出色的相貌，也给他招来了很多不想要的麻烦。

每天早上他都能在书桌上看到牛奶和早饭，课间会在书桌上发现表白的情书，放学回家的路上，会被胆子比较大的小姑娘拦住。

他脸上原本就不多的笑容收敛的一丝不剩，因为他发现冷着脸的时候，那些女生在追他的时候，变得迟疑许多，只是不笑而已就能挡住那么多的麻烦，不是刚刚好。

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不是吗？生活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他只是在里面渐渐要窒息却找不到前路的小鱼。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依旧会不自觉的去回忆当年那个小小的人，还有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为，他怕自己不去反复回忆，有一天那张鲜明的脸庞从变得模糊，会失去存在过的痕迹。

岳平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跟在他的身边，两人志趣相投，家境相似，父母也彼此熟悉，似乎这样的境况注定了他们会成为好朋友。

蒋子卓慢慢的接受了岳平军的存在，也慢慢的习惯了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他学着跟岳平军说起很多事，兴趣爱好还有学习，只是心底的那个秘密他却是再也没有提起过。

初三的时候，省里发布了英才计划，这个消息让他暗自开心了许久，这么久过去，她应该准备好过来找自己了吧，他相信哪怕换了城市，换了幼时的相貌，他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只要再见面就一定可以相认。

于是，他看起书来格外的认真，每一次统考，他都能拿到全省第一的名次，我已经站在了瞩目的位置，你，是不是可以看到我？

他满心欢喜着、期待着，上了高中，他们就已经十五岁，已经不是早恋的年纪，一切都是刚刚好。

艰难的熬过漫长的暑假，他第一次那样期待着开学，期待再一次踏入八中那片他早已经熟悉的校园。

开学的前一晚，他不可抑制的失眠了，想到可能会在校园里再一次看到那双熟悉的大眼睛，他就紧张完全睡不着。

只是，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在他不着痕迹的看遍了十二个班所有的新生，他再一次失望的发现，他的女孩，并没有来找他。

她是忘了当年的约定吗？蒋子卓第一次不确定起来，那时的她，那么一点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许早就已经忘了吧。

他淡淡的自嘲着，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有了动摇，想到蒋妈妈曾经说过的话，他抿着下唇，心中有了一丝茫然。

高中的课程对他而言依旧不算难，他总是能用半学期的时间就把整个学期要学到的东西全部学完，然后，多出来的时间就会研究自己喜欢的编程。

心中的某个角落坍塌后，他迫切的需要其他的事物来吸引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岳平军一向跟他都是同步的，他喜欢计算机，岳平军也喜欢，两人在高一就开发出一个小游戏，传到了网上，下载量很可观，只是，专业人士给他们的评价却是虽然有新意，设计很合理，但人物形象和页面设计太粗糙。

他们知道彼此的短板在哪里，那个游戏也不过是两人对于未来的一次试水，心中的期望值并不大，他们的兴趣还是在互联网，还有引擎算法上。

到了高三，蒋爸爸工作变动要进京城，这一次，蒋子卓没有之前那般情绪变化那么大，许是等了这么多年，心中已经有些麻木，他坐着车又去了一次丰城，只是，当年的百货大楼，早已经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

曾经的百货大楼早已经在整改中被推倒重建，新建起来的虽然依旧叫百货大楼，但那里，毕竟已经不是曾经承载他记忆的地方。

他愣愣的站在马路对面，许久许久，唇间溢出一丝几不可查的叹息。

坐了最后一班回滨城的车，到家已是凌晨。只是蒋爸爸蒋妈妈忙着自己的工作，谁都没有回来，也谁都不知他又去了一次丰城。

回来后，他再也没有提起任何跟小时有关的话题，蒋爸爸蒋妈妈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他就听话的将自己的衣物全部整理好，等着跨省的搬家公司过来。

到了京城，他作为高三的插班生，进了夏子谦所在的学校和班级，京城的女生对他这种清清冷冷又俊逸非常的男生超级有好感，而且，泼辣大胆的京妹子比更加热情似火，他曾经可以用来阻挡麻烦的清冷，在这里，反而变成最引人注意的优点。

家里，二婶的那个侄女更是经常出现在他的左右，他看书，她就坐在一旁看书，他泡茶，她就端坐在一旁等着喝，他跟爷爷下棋，她就在一旁观战。

蒋妈妈对赵雅竹分外满意，总是念叨着要让赵雅竹给自己做儿媳妇，每每这时，赵雅竹都是一脸娇羞的瞥他一眼，而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躁。

他知道自己的等待也许已经注定得不到结果，但一晃就是十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活在自己的等待中，心中也总是有那样一个念头在劝他等下去。

其他的女生再优秀、再美好、再适合他又能怎样，她们不是不好，只是，来的太晚。

早在六岁那一年，他就被一个小女生在心底里种下执念的种子，如今，那粒种子早已经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大树，将他的一颗心填塞的毫无缝隙。

他很正式的找蒋妈妈谈过一次，只是，那一次的谈话不欢而散，蒋妈妈有时虽然很欢脱，容易拎不清，但在大事上一向看的很清楚。

“儿子啊，小时候的事谁都说不清，也许那个丫头回去睡上一觉就已经把这件事彻底的忘了，你虽然还不大，但妈不希望你等上一辈子，错过雅竹这么好的姑娘。”

蒋妈妈的话像是一柄巨斧将他心中的参天大树一下一下砍倒，只是，那大树即便失去了等待的养分，依旧没有给他的心留出任何缝隙，他的眼中心里，还是无法融进第二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