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鱼死在地上,嘴角竟然是一排密密的黑牙齿。
狗爷叹道:“这鱼还能咬人……”
“你啊。她时间不多了。这无骨毒鱼是从九幽之下寒水冒上来,咬中人后,神仙也救不了。黑蛇潭里最毒的不是蛇,而是这种无骨毒鱼。”郭云凤惋惜地说道。
我笑道:“从阮家寨子进来后,我可以见到了发光的小鱼。过老天,别骗人了,要是真的能咬死人,我和沈大哥早就死了一百多回了。”
狗爷道,是的,不懂别说瞎话。
郭云凤道:“阮家寨子的水源和这个沟壑的水源不是一处。那边的小鱼胆小怕事,全身透明,见人就躲开。这边的小鱼通体乌黑,却是黑蛇潭最毒的,叫做无骨毒鱼……”
刀文秀一把抓住狗爷的手,道:“天快黑了,我不愿在黑暗之中死去,你带我出去看一看阳光。”
狗爷踉跄地站起来,将壮实的刀文秀抱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洞口走去。
何青眉久久不愿说话,转身就眼角的泪水擦掉。
洞口还有亮光。狗爷越走越急,脚上更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握着拳头重重地敲打地面。站起来,跌倒了两次,又重新站起来。
“有你在身边便是阳光……我即便死在……无边黑暗之中,也无妨。”刀文秀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迷离,全身肿了起来,肌肤变黑。
狗爷抱住了刀文秀,唯一一只眼睛泪水泛滥。
刀文秀气若游丝:“阿狗……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爱过……”狗爷情深浓浓地说道。
刀文秀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倒在了狗爷的怀抱里面。
这一朝相见,竟然成了死别。
老鼠游走,钻进了狗爷随身的袋子里面。
洞外的天空慢慢地变黑,人间再一次进入了黑夜的怀抱里面。
我走过去拍拍狗爷肩膀,道:“出去吧。点起篝火也是热光,也是白天。”
狗爷坚持自己把刀文秀抱出了洞口。
洞口有人等在那里,洞口修了一个铁闸。
出口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无骨毒鱼蹦蹦跳跳,密密麻麻的黑牙齿格外惊人。
洞口处守着几个乡民,见刀文秀被背出来,胸口染上了鲜血,皆是痛苦不已,两个老者认出了狗爷,叹道:“是你啊。”
狗爷道,是我,我来找阿秀的。
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狗爷,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这边的出口便是小鸡公岭的所在。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些老人认出了狗爷。所以在小鸡公岭并没有人为难我们。
茂密竹林,几处房屋。
当晚,就在小鸡公岭烧起了篝火。我没想到,进入黑蛇潭,在里面逗留了一天一夜,贯穿了整座大山,又来到了一个新的村落。
刀文秀是村子里面的巫婆,受人敬重,村寨里年老上前说话,要给刀文秀收殓,葬入深山之中。
狗爷包扎好伤口,道:“今夜,让我再看一看她。和她说一说话。我要带你去远方翱翔,去往那新世界……”
我在窗口听了一会,知道了狗爷在她身上动过情。
当年的南蜀竹海之中,一个灵巧女子,遇上了一个忧郁奇怪的少年,便有了一段记忆,那个竹叶翻飞,春天阳光温暖的日子,便成了一段不该有的记忆。
夜晚的风往南吹。今晚有人在落泪,虽然他只有一只眼睛。
我想了许久,总觉得难受,出门看着站在高地眺望的何青眉。那样陌生,那样遥远,似乎红尘世间,不过是梦幻泡影。
我叹一声,我把土卵收起来,加在一起已经有三颗了,虽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为此死了那么多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值当。
到了后半夜,狗爷托着废腿,重新罩上了眼珠子,瞧着竹竿,过来找我,说一说当年的情事和惊险。
我听了狗爷说的故事,果然是有些意思,原来狗爷当年来着蜀南地区,也是为了寻找土卵,只是无疾而终,反而和刀文秀之间擦出了火花。
狗爷在小鸡公岭和刀文秀闹出不少暖心的笑话。
不觉得,小鸡公岭快天亮了,湿热的气流在这盆地积聚,下了大雨。
竹林四处都在流水。
而小鸡公岭里的毒蛇一夜之间全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