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让小孩送匿名信给报社的线没跟到，他过了两条街进了没有监控的胡同。但是孙父那边有了进展。”安景川在电脑里调出一个帖子，是当年孙母在论坛控诉于海柏的。“凶手每次和他们联系的地点都不同，间隔也很远，但是排查到有两次的登陆IP一样，是海城小区一百零二号楼下的咖啡店。”

“走吧，去那边看看。”孟然回屋穿上大衣和围巾，任明睿的夹克也挂在他衣服旁。他起初以为任明睿怕冷，但转头看看，他这一身果然古怪的很。“室内又不冷，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手套，我好像只见你和王妙握手的时候摘下来过。”

“记忆力不错啊。”任明睿拿起夹克套上去，把手揣进了兜里。他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手挡在孟然耳边：“我对男人过敏。只喜欢和美女有身体接触。”

孟然：“那请你离我远点。”

任明睿一听这话，反而搂住他的肩膀道：“孟大队长当然是特别的。”

纪瑾习惯了监管网络，一队人出发之际，她一边走一边打开新闻，跳出的热门吓得她手机摔在了地上。“我的天！”

孟然：“出事了？”

纪瑾的表情当下比案子被放出的时候还要惊慌，她无比紧张地看着孟然：“于芳跟媒体曝光于海柏当年没害孙晨曦！孙家父母都在局里扣着，他们家怎么知道的！？”

世事变化无常，当下紧急的事已经变了。孟然一言不发，车开得很稳，却异常快。任明睿坐在副驾驶，哪怕没有任何声音也能听到他心中的焦躁的鼓点。

“你慢点，安全第一。”孟然踩在脚下的油门没有松开，手握在方向盘上，骨节苍白。任明睿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和那次案子被曝光时一样，直觉告诉他孟然不只是烦侦查被打乱这么简单。

也恰巧他这样猜测的时候，孟然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网络是吃人的。”

“你们怎么还没死！你们警察都死吧！你们害死了我儿子！都是你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会遭天谴的！老天会让你们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看过新闻内容，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于芳发疯地辱骂和吼叫并没造成多大伤害。任明睿充耳不闻，反倒一把推开于芳擅自在他们家中走了一圈。

“王妙人呢？”于芳不知他哪来这么大胆子和自己平等的说话，她想象中这些警察都是来向她谢罪的才对。可惜她骂人的力气已经用光了，想再嘶喊也使不上劲，只能死死瞪着他。“找我女儿干什么！你们要把我最后一个孩子也害死才甘心！”

“催命符可是您给她下的。”任明睿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他可不想现在招惹正在气头上的孟然。所以话停在这，他抬起头看了过去。

孟然在沉默，并没有发话的意思。任明睿本以为他不会让自己口无遮拦，但接收到了一个许可的眼神。

“要校方赔偿要孙家赔偿，甚至还要警察赔偿。一张嘴就是几百万倒是真敢要。”任明睿没等她再次发狂，呛道：“知道是谁害死孙晨曦的？你肯定想不到，就是你唯一的女儿王妙。现在好了，你猜凶手知道自己杀错了人现在会怎么办？我猜他会想方设法揪出当年的真凶，然后纠正自己的错误。到时候，就等着给你第二个孩子收尸吧。”

于芳自然不会相信他空口无凭的指控，但对面警察们敛容屏气的模样震到了她。于芳望着那些迫切想要知道王妙下落的目光，渐渐脱了力气。

她像个腐烂的橘子，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说去跟朋友玩，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已经快两天没回来过了。她有个叫……叫申建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去的……”她的嗓子像在哭丧，眼睛跟变戏法一样，充盈着可怜与求助：“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女儿啊！求求你们了……”

“鉴于目前的信息，我们只能尽力去搜寻。”孟然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能向您保证什么，如果凶手提前找到了她，希望您能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于芳听到这句机械模式的回话，连哭的力气也没了。

“孟队，是王妙害死孙晨曦的？”纪瑾困惑又震惊。

孟然看了眼任明睿，“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知道这件事之后没告诉你们。但是是真的，所以王妙现在很危险。”

只有一个叫申建的名字和一张合影，根本是大海捞针。任明睿也放下了平日轻浮的作态，坐在孟然身边飞快地查阅监控，整个刑侦队焦头烂额地在硕大的城市中寻找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就像要从一车绿豆中找到一颗红豆那样艰难。

任明睿把监控调成十二倍速目不转睛地盯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他坐在那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在转，还以为他变成了一具蜡像。

“休息一会儿，你这样身体会垮。”孟然忍不住说。

“我没听错吧？孟大队长在关心我呢？看来明早要吃顿好的庆祝一下跟孟大队长关系有了进展。”不可否认，任明睿的确很有感染力，他闪烁的明亮眼睛，终于博得孟然放松一笑。

“十二点多了。他们都走了，你也回去吧，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人不能先倒了。”

“不累不累，有你这句话我通宵都没问题。再说了，就你一个人在怎么行，我必须留下来陪你。”任明睿嬉笑地再往前凑，孟然就开始嫌烦了。孟然挪了挪凳子，拉开了一点距离。

任明睿想留下来的心是认真的，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看到任明菡半夜三更给他打电话，他瞬间变了脸。

“……你在哪。待着别动，我现在过去。”任明睿挂掉电话就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向外跑，“我得走了，小菡出事了。”

人都是有心脏的。孟然见他匆匆忙忙离开，证明还有人能牵动他，那颗心脏不是死的。

楼里变得空荡荡，孟然站在窗边目送他走后，回到桌前关掉监控，调出了于芳曝光的新闻网页。

警方不作为致使无辜一家蒙冤四年后儿子惨死。内容和标题没有区别，一切的陈述都那样真实可信。新闻下的评论不堪入目，网友们咒骂警察的方式比于芳的花样更多。

孟然翻到作为证据的照片，下载后放到最大。

照片明显是经过处理的，可惜处理得不够完善。“我相信海柏”这句写在孙晨曦日记中的话，在照片右下角有一小块难以发现的污渍。

能接触到这件案子核心的人屈指可数。孟然其实猜到了，不过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任明睿偷偷调取物证的感觉更加直接。

他掌控不了的东西，不论是那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还是永远无法预测的未来，都是令他不安的存在。如果一切不在现在终止，那么早晚会脱离轨道，回天乏术。

楼里的灯大部分都熄灭了。孟然回到黑暗的办公室中，打开了桌子最下层上锁的抽屉。

“是我。动手吧。”他从里面拿出一部没人见过的手机，播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