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宝意想到自己身上背着的仇恨,她要亲自去找柔嘉复仇,总要回去的。
白翊岚见她定在原地,一双眼睛里光芒变幻,心中的紧张也是提到了顶点。
他知道自己这般试探,是存了赌的意思。
这样完全不像的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联系到一起。
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这个治好自己兄长的女子身上气息跟宝意相似,可是等今日在殿中见过她的小动作,再见她那样起身怒对东狄,他就觉得这就是宝意。
可是,宝意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如果这是她,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前他只是影卫的时候,都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难事,如今他是一国之君了,更不会什么都不做。
他等待一个答案,等了许久,才见到站在面前的人似是终于做了决定。
这一次,她没有再像前两次那样避开自己的视线,而是望着自己道:“有些事情我得亲自去做,有些事情,我得在北周才能做到。”
比如兴隆钱庄的金钱调配,比如送还欧阳昭明的信物,带去他……死去的消息。
“北周对你来说如此重要?”白翊岚忍不住站起了身,这个答案已经同正面回答没有差太多,“你——”
宝意没有等他再说后面那几个字,只是望着他,允许自己的眼中露出了属于曾经那个小丫鬟的影子:“我是谁并不重要,重点是我是周人。”
她是周人,这个时候她就该回去。
白翊岚听她说道:“等北周使团启程,我便同他们一起回去。”
宝意说完之后,对白翊岚行了一礼,就转过身要从殿中退出去。
白翊岚站在桌后,看着跟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宝意,忍不住出声叫她:“宝意!”
宝意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白翊岚从自己腰间取下了那枚玉佩,拿在手里:“你送我的玉佩,我一直带着。”
宝意眼前浮现出那枚玉佩的样子,但她停在原地,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白翊岚听她极轻极快地对自己说了声“珍重”,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东狄在使馆中等了半日,没有等到南齐的道歉,倒是等来了他们送来的那些礼物。
在恼怒之余,他们也当即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如何来南齐的,现下就又如何连夜从皇都离去。
那将他们送给南齐的礼物悉数返还的队伍在把东西送到以后也没有离开,而是跟在他们身后,在皇城的门关闭之前送了他们出去。
出了皇城,东狄的使团车队走在前方,他们也照样跟了出来。
本来就因为南齐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铁了心要跟北周一起来对抗东狄而不爽的东狄使臣在见到这些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车队之后的南齐禁卫之后,更是坐在马车中怒骂出声:“这些齐狗是想做什么?”
把他们送去的东西这样扔了回来,盯着他们出了皇城,现在还要跟他们一路吗?
为首的东狄使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事已至此,也不必同南齐置气。”
不过就是些爪牙,盯着他们出去,免得他们趁乱潜伏在南齐浑水摸鱼。
他不在意,马车上的另外三人明白过来之后,却是更加恼怒地骂了起来——他们如何可能会留在南齐?定是要回东狄去,把这个消息告知摄政王,然后他们也要投身到这场期待已久的战争中去。
在战场上厮杀,看这些周人、齐人绝望的神色,才是他们所求!
为他们东狄的臣民打下这些富庶肥沃的土地,比起在这里给他们添一些无关痛痒的麻烦要痛快得多。
等到东狄的军队杀到他们皇城之下,到时候再看看这些人脸上的神色,是否还像今日一般傲慢!
东狄使臣与皇城禁卫一前一后,朝着南齐与东狄之间的那片平原方向去,而北周使团迟他们一日,也踏上了回程的路。
第二日一早,整装待发的北周使团就来到了皇城外。
他们来的时候是带着北周与南齐交流友好的意图来,如今回去,则是带着南齐与北周结盟共同抵抗东狄的承诺回去。
北周使团中每个人都是归心似箭,而今日白翊岚更是亲自来为他们送行,这般深情厚谊,叫北周众人感动。
在城外,他们与年轻的帝王拜别,才各自上了马车。
一辆马车同样是坐四个人,谢嘉诩上了马车之后,感到马车掉头,这就准备启程回北周。
而他们刚才在跟白翊岚拜别的时候,在另一辆马车上,平王与平王妃也在同马车上的郡主告别。
昨日在宴席上郡主说的话显然不是一句空言,她是真的打算离开皇都,到边境去,到时候打仗了,也一样会到前线去。
南齐此次给他们的观感,真的是与过往这些日子完全不同。
谢嘉诩听自己的同僚说道:“郡主也同我们一起往边境去,这一路上沾了郡主的光,还有禁卫护送,一路定然顺畅,也能早日回到大周。”
“不错。”谢嘉诩微微点头。
东狄要出兵的事,大周定然已经知晓了,但是南齐的结盟之意,却是要他们这一行人才能带回去。
国内现在不知会急成什么样,他们这个消息带回去,就像及时雨,这个念头使得他们越发的归心似箭。
由两只车队组成的队伍都已经调头完毕,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一挥马鞭,拉车的马就开始向前小跑起来,渐渐加速,于初生的朝阳下扬起一片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