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了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对宝意说:“跑,有多快跑多快,不用回头看。”
宝意“嗯”了一声。
有他在后方断绝那些向他们袭来的危险,她只要策马不停地往前奔跑就可以。
坐在她身后,欧阳昭明忍着剧痛,回头朝着山谷的方向看去,见到在天际升起的明月照耀下,在队伍最前方的月重阙再次拉满了手中的弓,眼睛望着这个方向。
月重阙嘴角浮现出一丝轻笑。
他先前放出的那一箭射中了欧阳昭明,如果他从半空中避开,那支箭就会贯穿宝意的胸膛,他也没有办法把套马的长鞭收回来击开这一箭,只能生生地受了。
月光下,月重阙的指尖在箭尖上擦过,指尖刺破,有血从他的手上流下来。
闻到血味,顺着他的手腕爬出来的毒虫缠绕在箭尖上,身体因为沾到了血液急剧地膨胀又收缩,最后生机委顿地掉在地上,只留下了它们携带的剧毒在箭尖上。
月重阙盯着欧阳昭明,前一箭上他也淬上了自己的血,他的血就是毒。
这样中一箭,那毒素已经开始扩散,也许不能瞬间致命,但也足以让欧阳昭明失去再把这后面的一箭隔开的力量。
弓弦绷紧到极致,他拉弓的指一松,箭矢就如同流星划破长空,朝着前方空旷的平原上唯一奔跑的一马二人激射而去。
欧阳昭明背后一痛,掌心一沉,他再次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附着在箭尖上的毒素迅速扩散,而附着在箭矢上的真气也如同见了血的鲨鱼一样,一入体就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爆发,令他的肺腑瞬间移位。
欧阳昭明的手死死地按在胸口上,嘴角溢出的鲜血完全止不住地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而再往下,那箭尖穿透出来的地方洇出的血也将那片布料染红了一片。
他微微低头,看到宝意还在心无旁骛地驱使着战马往前跑,他们现在已经跑出了弓箭的射程,就算是月重阙也不能带着人赶上来。
动静太大,会惊动南齐的边境守卫。
他的左手一用力,终于收回了那缠在马脖子上的长鞭,置于腿上。
然后,他空下来的左手一动,袖中就滚落下来两颗红色的小果子,落在了那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手套中。
山谷之外,月重阙放下了弓。
哪怕是他,这样灌注真气连射三箭,手臂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身后的两个士兵上前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长弓,骑在马上的副将向他请示:“将军,我们可要追上去?”
前面那两个逃离的人已经出了弓箭的射程,只是凭远程攻击杀不了他们。
现在追上去,还可以在他们进入南齐国境之前把人留下来。
听着他的话,月重阙眼前浮现出方才在山谷的另一面,宝意手执弓箭对准了自己,最终却没有放箭的一幕。
副将见他伸手握起了缰绳:“不用追了。”
月重阙的目光依然看着前方,视线的落点是背上插着自己射出的两只箭矢的欧阳昭明。
他见得到自他后背洇出的血,也想得到那些毒素如何在他身体里扩散。
先前贤王带着他麾下的两大高手在悬崖上截杀欧阳昭明,付出了足够高的代价将他击杀,贤王既然说他心脉已断,必死无疑,那定是真的。
可是自己追上来,埋伏在山谷,却还能见到欧阳昭明活着在面前出现,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是宝意用定海珠救了他。
定海珠一直在她手上,她自然懂得该怎么用它来救人。
但定海珠终究是他们东狄的大内之宝,宝意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对定海珠的神妙之处,不过是靠着她自己摸索,可对这神物的使用规则,她又了解多少呢?
月重阙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因为确定自己那两箭之下,欧阳昭明必死,第一次感到那焚烧五脏六腑的仇恨开始消散。
重伤之人,定海珠可以无数次地治愈,但是必死之人,它就只能救得回来一次。
第二次,就不会再有用了。
马上,欧阳昭明将这两颗朱果都毫不吝惜地送入口中,然后又取出灵泉饮下。
这两样来自玉坠空间的至宝入口,原本应该迅速改善他的伤势,可是他等待了片刻,无论是血液里燃烧蔓延的剧毒还是五脏六腑错位、破碎的剧痛,都没有丝毫减缓。
伴随着马背上的颠簸,他喉咙里的血再次翻涌上来,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欧阳昭明抬手捂住了嘴,那鲜血依然从他戴着手套的指缝间涌出来。
难怪,他在心中想道,难怪月重阙会停在原地不追上来。
原来是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没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