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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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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终于知道了李仁川的心神不宁是何故。

不过是去扬州走一遭,竟然带回了一个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沈氏背过脸去,她竟不知那李仁川还是沾花惹草之人,姑娘竟然还这样大,看她已是豆蔻年华,想来也不知李仁川在外头究竟是养了多久!

“大奶奶,喝茶!”李嫣然却恭恭敬敬地斟了茶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端到了沈氏的眼前,沈氏真想着扫了那杯盏,溅了这小蹄子一脸。

若不是薛姨娘此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真是伶俐的丫头,是老爷的福气。”

沈氏只能摆出了笑脸,接过了李嫣然的茶,淡淡含笑,“有心了。”

李仁川这才露着些许满意的神色,“嫣然自扬州一路赶来,在洛城无亲无故,既都是我的女儿,你们便都一视同仁,切不可有所偏袒。”

薛氏连声称是,暗暗睨了李嫣然一眼,想着自己只有个五岁的女儿,已经在沈氏那儿遭了不少的气,如今来了这么一位,又是个没了娘亲的,自能在她身上泄了心中的苦闷,心中愈发的得意。

李嫣然便是这般住进了沈府之中,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楚慕染在国公府瞧见了贞娘的时候,神色微怔,转瞬便明白了过来,盈盈一拜,“四姑娘。”

“何必见外?”四下无人,李嫣然媚笑道,“咱们毕竟也是老朋友了,是么,慕染。”

“呵,师姐。”淡淡的声音,“真是一副好相貌。”

一句话却让嫣然微微蹙眉,“听闻你倒是害得我那三妹妹失了面子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啊!”说着已然神色自若,只是抬起手指撩拨着披散在胸前的缕缕发丝,勾人心魄。

“彼此彼此。”楚慕染那不欲多言,只说了这一句含笑转身就走。

独留着俨然在她身后,嘴角是一抹媚然的笑意。

“真是有趣的戏折子呢!”是娇嗔的声音。

又送了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与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并古烟纹碧霞罗衣至贞娘的房内,贞娘爱不释手地抚着那如薄如羽翼的轻纱,眼里满是欣喜。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推门而入。

贞娘红了脸,欲要收了裙装。

“很好看。”楚慕染淡淡含笑,眼波流转,望着贞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贞娘似乎有些羞涩,“还是慕染你的好看,我从未见过那般神奇的衣服。”

“那样的仙裙,才配得上你的容貌。只可惜,却是昙花一现,它只能穿一次。”就连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都微微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贞娘是愈发的心疼,“那般的好东西,当真是被我糟蹋了。”

“你说什么呢。”楚慕染从医匣里拿出了几粒丸药,浅笑着,“贞娘,是衣服配得上你。”

这姑娘,还是自卑了些。

楚慕染忽然想起了李嫣然来,她并非善类,不能让她坏了事情。

“听闻爹爹在扬州的女儿回来了,还是我的妹妹呢!”贞娘忽然说到,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忐忑。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同李嫣然之间的千丝万缕。

“你可知晓她的名字?”慕染只装作不经意之间问道。

她果然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她叫嫣然。”楚慕染终于淡淡地说道,她的眼里,贞娘忽然脸色苍白,似乎隐隐地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脸的惊惶。

“可是想起了什么?”楚慕染面色忽的凝重了起来。

却只见贞娘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忽然觉得难过,还有脸上,疼。慕染,我是不是又病了?”

是一脸的担忧。

楚慕染眼角微动,不说什么。

“我是认识她的么?”贞娘只问道,为何一提起她,自己竟有几丝冷意,颤栗不已。

“不,你与她毫无瓜葛。”楚慕染不再提嫣然,只是默然地为贞娘诊脉。

等到楚慕染终于回了医坊,却见几个面色发青的大婶正等在了医坊之中,她放下了医匣,就要为几位诊脉,却见大婶们含笑摆了摆手,“不必,苏大夫都瞧过了。”

苏钰?楚慕染看着从内室中端了药出来的翩翩公子,只是含笑道,“是何时偷得师?”

“不过是真人不露相而已。”苏钰似乎心情大好,也会开起了玩笑来。

几位仆妇见二位如此,不由得打趣道,“二位是夫妻罢,倒真是恩爱。”

这般燥人的话,也只有生在这巷弄里的仆妇们才说得出口。

苏钰手中一顿,不置可否,只将汤药端了去,淡淡含笑。

他用余光看着一旁的楚慕染,却见她背过身子掀了窗上的帘子,而未见她脸颊上的一缕绯红。

“听闻她住进了国公府?”夜深人静,苏钰轻抿了一口茶水,想着这碧螺春的味道还是浓了些,嘴上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嗯。”慕染有些乏了,合了手中的书册,起身。

“你想要如何是好?”苏钰不顾杯盏里的茶水,只是望着楚慕染。

“我么?”楚慕染脚步微顿,却只留下了四个字。

“见招拆招。”

然而这一夜,洛城的一处巷弄里忽然走了水,火势遮天,一路蔓延到了巷口,烧着了那一方古色古香的小小牌匾。

楚慕染仰头望着模糊不清的“如玉”二字,蹙着眉头,“真是可惜了。”

“姑娘,里头都焦了,怕是不再住了吧。”围观的也有自家受难的,却见这姑娘只是怔怔地瞧着牌匾,似乎对屋里的焦灼毫不在意,只是当她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傻了。

苏钰拿了缎绣氅衣,披在慕染的肩上,却是神色复杂。

李国公府内,沈氏毫不掩饰面上的责怪之意,“就算那楚慕染再如何帮着李贞娘,你总不该意气用事,烧了她的医坊。”

“娘,您怎么能说这事是女儿干的呢?”李苒儿只觉得万分委屈,她分明是什么也不知晓的,“苒儿虽说是恨她的,只是此事真的与我无一点瓜葛!”

“是不能住了。”

那时的楚慕染轻叹一声,手里紧握着少了一半的牌匾,只略无助地望着淡然的苏钰。

还能住哪里呢?

原本有些冷冷清清的李国公府近来忽然人丁兴旺了起来。

坊间传言,刘国公从扬州寻来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没过几日,却又见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搬入了府中,一时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是我的表兄。”楚慕染如是介绍苏钰的,只道他二人皆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从此,李仁川待楚慕染是愈发尊重。

楚慕染却看着有些伛偻的李仁川,忽而只见他苍老了许多,微微蹙眉,“连日阴雨,叫大人受罪了。”

李仁川眼前一亮,只道楚慕染是神医,只一眼便是瞧见了自己的病症,眼里是愈发感激的神色。

楚慕染只是笑道,“慕染不才,却有一法子,也不知大人敢不敢试一试。”

李仁川奇了,却暗想这姑娘必是有奇方,又想着连日来因了这病腰间是痛的愈发的厉害,只是连连点头,“姑娘有什么法子,都且来一试,您既是神医,老夫就再次多谢了。”

“李大人言重了。”楚慕染只是含笑,却也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别了李仁川,由丫鬟领着住了国公府东边一间厢房内,是楚慕染寻得僻静之地,一推门便是幽静的竹林,放眼望去,一片葱葱绿绿,偶有微风拂过,竹叶间窸窣作响,每每,琴弦舞动,箜篌泠泠作响,也不知是竹叶之声融进了乐声中,还是箜篌的乐声乘着风里。

却总是叫苏钰如痴如醉。

便是这时苏钰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遭的,“你既是毁了我的医坊,那便用这乐声抵债,是再好不过的。”

“你这话倒是说得可笑。”楚慕染忽而浅浅笑道,“坊主是我,看病救人的也是我,如玉公子也是我,那医坊如何就成了你的?”

“那屋室却是我的。”

也不知是楚慕染哪一句触动了苏钰的心弦,复杂的神色自他的眼里一闪而过,转瞬却恢复了平静。

楚慕染似乎未发现苏钰的端倪,只是抚琴含笑,“你若是想要银子,只管问我来要,我给你就是,你却偏不将那房契与我,那不过是个小小的巷弄。”

“既是小小的巷弄,你又为何看重?”

之前楚慕染是个嘴不饶人的,常常将苏钰堵得半句说不出话来;谁知苏钰竟也耳濡目染,学得了慕染的精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竟也渐渐叫她没了话去。

只剩下了淡淡的箜篌声响,在偌大的竹林间飘飘荡荡,惊起了黄英出谷般的悦耳动听,却散在了和风里。

忽的从远处迎来了滚滚的热浪,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常的六月的天气。

分明是好好的晴空万里,却转瞬下起了瓢泼大雨,伴着滚滚的雷声,砸在了贞娘的心头。

这么大的雨,慕染如何回的来?

一身蓑衣,贞娘终于瞧见了那般纤细的身影,急急地迎了上去,掀了帘子,慕染却早已褪去了身上的繁杂,只着一身简简单单的广绣留仙裙。

纵然屋外的雨点纷纷杂杂,是那般的骇人,她却干干净净,不沾染一滴雨水。

贞娘放下心来,拉着慕染进屋,却还是被廊下猝不及防落下的雨滴溅了裙角的泥水。

她有些心疼,转而望着慕染依旧一尘不染的白衣,有些羡艳,“慕染,你真干净!不像是我,又弄脏了衣服。”

楚慕染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摊了几根竹节在桌上,贞娘有些疑惑,“只是这些,真的能治爹爹的病么?”

她摇了摇头,只说她会尽力。

贞娘当然不会知道,没有把握的病,慕染是不接的。

只是她还没有碰见过。

林瑞许久未到了国公府中,李冉儿却是愁眉不展,似乎是害了相思病了,茶饭竟也不思,只想着林瑞的翩翩模样。

身形无端地消瘦了下去,没几日遂病倒在床榻上。

可是叫沈氏忧心忡忡,“你哥哥在外读书,姐姐又在深宫之中,独留了你一人在为娘的身边,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李冉儿只觉困倦又听得沈氏一阵唠叨,不免心烦,只拿锦被蒙住了身子,却忽觉得喘不上气来,只是低声咳着,如何也止不住了。

沈氏一心急,“快去请了楚姑娘来!”

“谁敢去请她!”李冉儿一听这话,只探出了身子来,横眉竖眼,眉眼之间尽是怒意,“我打断她的腿!”

丫鬟仆妇们只觉诚惶诚恐,再不敢动弹。

李嫣然那时正对着铜镜比对着身上的裙摆,露出了勾人的曲线,婀娜多姿,那丫鬟跟了她许久,每每此时,却还是一脸的惊羡。

“三姑娘病的是愈发的重了。”恍惚许久,见了嫣然森森的目光,小丫鬟这才止不住一阵战栗,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嫣然这才了然,嘴角泛着一丝丝的自得。

这一夜,李苒儿只昏沉沉睡去,竟觉得嗓子干得很,只从梦中惊醒,却见自己大汗淋漓,浑身是说不出的冷意,只想唤了翠儿来,哪知她呜咽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她一时又渴又急,是堂皇的神色。

李嫣然便是这时端了茶水来的,轻轻地欲要扶起她的身子,“姐姐,我在这儿。”

李苒儿一惊,只瞧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眼里一丝狐疑闪过。

“姐姐,是我。”李嫣然却是无辜,“翠儿正煎着药呢,我便留在这儿照顾姐姐的。”

李苒儿并未见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只是接过了杯盏来,这才想起了这是那个刚进门的庶女,便是一脸的不耐烦,“我乏了。”

“他人道姐姐是受了寒凉,我却说,”李嫣然却在此时幽幽说道,“这毕竟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苒儿蹙眉,不明白她话里的风姿。

“我也是听闻了那日花会一事。”三言两语便说到了李苒儿的痛处,昏暗的烛光之间,李嫣然只瞥见了苒儿毫无血色的脸颊是愈发的苍白,这才勾起了嘴角,“谁说那匹锦缎不是二姐姐动的手脚呢?更何况,最后是二姐姐落了个好名声,却害苦了姐姐您。”

一句话气得李苒儿几欲吐血,“那个下作的小贱货,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她愈是想,便愈是气愤。

苍白的手指攥紧了锦被,直抠出几道深深的印子来。

“只是姐姐,如今你得了病,愈是这般,”正着了嫣然的道,她遂继续幽幽说道,“却愈叫二姐姐得了意去,你要治好你的病才是。”

“楚慕染之前那般待我,让我向她弯曲求全,断然是不可能!”李苒儿却恶狠狠地道,一想起那个女人的脸,她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

李嫣然却只是抬手用帕子请捂着嘴,轻轻笑道,“姐姐,你这病我也会治的。”

此话一出,李苒儿只狐疑地看着她,“难不成你也会医术不成?”

“医术么。”嫣然这才端了几案上的碧梗粥过来,细声软语地说道,“我只是知晓,姐姐这病名唤相思,食不下咽,寝却难安,想要治得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容易得很。”

她端着食盒,面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姐姐,你以为林家的瑞二爷是为何不来了?其实他是来了的,只不过那心思却不在你这儿罢了。”

“你是说李贞娘?”李苒儿只冷冷地说道。

“你现在这般面黄肌瘦,他就是过来了也要吓跑的,吃饱了,才有力气与她斗!”

李嫣然的话犹如正诱惑着苒儿一般,她枯瘦的手指顿了一顿,这才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碗。

李贞娘,她定是要与她都到底的。

只是她眼里冰寒的光,却未瞧见一旁的李嫣然嘴角淡淡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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