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还真是能睡,慕染近来睡得时间明显变短了,虽说老是觉得累得很,不过躺在床上又是睡不着的节奏,如此翻来覆去的,倒是将睡意全都给驱散了,如此恶性循环,慕染是天天起了一个大早,就像是此时此刻,虽说慕天赐这个家伙,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不过慕染却还是很负责地同他讲述了慕二郎所犯之事与慕家之间的利害关系,直将慕天赐听得那叫一个一愣一愣的,全然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不过被清晨时分那清凉的过堂风猛地一吹,原本还弥漫着大雾的混沌沌的脑子忽然也就清醒了许都,可是叫慕天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慕染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慕天赐可算是眼前一亮,终于一拍脑袋,明白了过来,“哦,我懂了,原来你说的是当今皇上会因了二伯的缘故,来找了咱们慕家的茬,虽然说他早就想要找慕家的麻烦了,不过这会子总算是给逮着了机会了!”
大致说得还是对的,只不过慕染怎么听,都觉得怎么怪怪的,却又说不出这话究竟是哪里奇怪罢了,也只能是点了点脑袋,赶紧是纠正了从慕天赐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其实吧,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吧,当今皇上可是明君,这一点咱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也不是他想着故意来找了咱们慕家的麻烦,只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若是真的有选择的机会,想来她也不会是这般的无情决绝的,所以你个傻小子就不要杂七杂八想那么多了,乖乖地照着我所说的做去,皇上自然是不会对咱们慕家如何的?”
“能相信他么?”幕天赐总算是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与重要性,瞧着慕染还这般轻松的模样,却是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慕染是不是怕自己多想才不告诉自己的缘故,不过他慕天赐也是有脑子的,齐律还不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慕家的家给抄了!?慕天赐一想到了这儿,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响,也忽然不知道是如何是好。
“上一回我交代的,将地皮和生意给卖出去的事情可是如何了?”还是慕染冷静,这个时候淡淡开口问道。
只不过慕天赐依旧是无比的慌张的,虽然一听见了慕染这般问自己,点了点脑袋,不过终究还是记得团团转,这下子,可是如何是好?!
而慕染定了定神,却没有如同慕天赐一般的慌张,既然是办妥当了,那接下来,不也就好办了么?!慕染这才高兴起来,想着这些个好主意,反正都是齐律与苏钰都同意了的。
慕染在见到了敬王的时候,是在皇宫的御花园之中,她本来是想去寻了苏钰的,只是苏钰还在昭阳殿里,一时之间慕染只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只能够在皇宫里随意地溜达着,只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正在唉声叹气的敬王,正在喝着摆在桌案上的一杯茶,叹着气,眉眼之间更是布满了愁死,不用问,慕染自然也知晓了敬王究竟是在愁什么的,她想了想,反正自己同敬王也不熟的,虽说当时敬王他离开了洛城的时候也对自己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话,不过那也是暂时的消失了隔阂罢了,如今既然是与林戬有关,慕染心里也不知道敬王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林戬继续做出了背叛了齐律以及国家的事情,想了想,慕染不禁是心乱如麻,想着这样一个是非之地,自己还是不应该多待的,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呼出了一口长气来,赶紧调转了脚步,转身就跑,一张脸上却是神色复杂。
只不过偏偏这个时候,慕染那一双无比灵敏的耳朵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敬王是在这个时候叫住了自己的,下意识的,慕染的脚步一顿,明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就算是躲,那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自己方才是明显的身子一僵,若是故意装作了没有听见了敬王的话,那也太明显不过了,一看就是在躲闪着他老人家的,想了想,慕染抱着尊老的良好心态,又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灿烂无比的笑容来,这才转过了身子,又是傻兮兮地笑着看着敬王,一时之间就连怎么请安也不知道了,只是一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似的,缓缓地走近了他,也不知道敬王这般神色复杂地瞧着自己,究竟是想要干些什么事情。
而敬王明显还沉浸在了某种思绪之中,全然没有瞧见慕染此时此刻那般做作的表情的,因而更是没有注意到了慕染的异样,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冲着慕染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来,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个位子,说道,“不必拘谨,如今我已经不是敬王,坐吧。”
这话说得,可是叫慕染一愣,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日敬王离开了洛城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模样,慕染想着自己如何是没有想过的,恐怕敬王果然是改变了,再也不复当初的威严的王爷的模样,也少了那时的心狠手辣,慕染瞅着敬王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忽然之间,竟然在脑海里想起了慈祥两个字来,其实也不能够说慕染是想要无端想起了这两个字的,虽然说如果是在大半年之前,慕染是打死也不会在敬王的身上找到了这两个字的,只是这个时候,慕染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相信了敬王的这般模样是真实的,就像是经历了炼狱的老者一般,白发斑斑,伤痕累累,尽管那一双深邃的瞳孔之中还存在着往日的威严,却少了以往的那深藏不露的杀气,那一瞬间,慕染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敬王亲近了起来,尽管先前还有了好几次,敬王对自己是动了杀机。
虽说慕染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瞧着敬王的模样,却还是如他想象中的模样,一双脊背挺得笔直,不怒自威,只不过让她愕然的却还是敬王那斑白的两鬓,一定是想了很多的事情罢,否则如何会忽然生出了这样多的白头发,慕染还在这样想着,就是自己也讶异,自己心里所想的话竟然还会在了这个时候脱口而出,“敬王爷,您是不是在扬州,过的一点儿也不快乐啊?!”
慕染一说完了这句话就忽的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着自己还真是心直口快,恨不得是狠狠地抽自己一嘴巴子,她应该明白的,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够多说呢,自己心里想想也好,方才自己瞧见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已经是如此的无礼了,想来敬王爷也不知道在心里对自己打低了多少的分数了,自己此刻又口不择言,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好死不死的话来,恐怕此时的自己早就是负分滚粗了吧,慕染一想到了这里,不禁又是一阵恼,这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了,想着自己是一定要将自己的嘴巴缝起来才是。
只是她还在自个儿一脸苦逼地香泽自己如此不恭敬会落得的好下场,却没有想到敬王爷却在这个时候苦笑一声,一听见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慕染是愈发的惊呆了,不过有了先前的教训去,却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听着敬王爷继续说下去,“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之前那么对待阿戬的话,他也不会恨我到如此的地步,更不会做出了那般荒唐的事情,当初我虽说是离开了洛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阿戬的,虽说他从小就待我不亲近,总觉得是我害了他的额娘,只不过我们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我又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心里想什么,我又如何不知道呢,当初我之所以匆匆离开了洛城,无非就是为了让涣歌能够安心罢了,那个孩子,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再继续待在了洛城,也只能够愈发的痛苦而已,为了涣歌,我放弃了阿戬,所以如今,才会落得了这般田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好父王的责任!”敬王说出了这一番话的时候是发自肺腑,慕染开始第一次听见了敬王说这般话的时候,就已然明白了,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那一刻,慕染的心里是有所触动的,虽说她在这儿只是一个弃妇的孩子,从来没有想过父爱是什么样子,她那时初来乍到,也不过是想着没有爹就没有爹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后来遇到了李大,虽说他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到一开始的不打不相识,如今早就是比父女还亲了,更重要的是,慕染瞧着敬王这般,忽然想到了自己远在天涯海角的父母,她本来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只是却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来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岁月,而那时的自己又是如何了,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何了,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慕染自己也没有发觉,竟然好几次梦见了自己回到了那时生活的世界里,而那般的感觉随着时间的逐渐消逝就是这般愈发的强烈起来,有时候,就是慕染忽然疑惑了,究竟自己是否是即将要回去了。
慕染想着这里,心中忽然不舍起来,竟然连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此时此刻的眼角竟然忽然湿润了起来,这般想着,心里的话又是不假思索地开了口,“是不舍么?”
“是不舍啊!”慕染没哟想到敬王也会是应了一声的,不免有几分愕然,却在这个时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只听得了敬王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慕染,你要听我说了一个故事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噙着泪水,这还是慕染第一次看见敬王忧伤的泪水。
只不过这会子慕染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寂静的御花园的一角,敬王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们,说起了尘封已久的故事,而这还是慕染第一次听说了关于林涣歌的母妃之外的故事,敬王的声音是沉沉的,就像是一潭深不可测却又清澈见底的湖水一般,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了湖面,惊起了一汪波澜。
而慕染便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听说了那样一个关于敬王和贤王妃,便是林戬母妃的故事,而这样一个悲剧的伊始,便是当今皇上娶了敬王心爱的女子之后,敬王借酒浇愁了好一段岁月,而就是在一次花间月下,他提着酒壶,兀自独饮着,只是无论如何,他心里的悲凉无以复加,都是这一壶美酒无法浇灭的,反而铺天盖地地袭来,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敬王,他一张脸通红,俊美的脸上却满是不甘心以及仇恨的心情,他恨老天爷的不公平,为何要这般对自己,而就是这般醉眼迷离,满腔愤慨的模样,却是吸引了无意之间在此驻足的女子,便是之后的贤妃,当初将军府的长女戚贤,之所谓一见倾心,大概说得就是敬王与那一位贤妃吧。而这之后,便是将军到了昭阳殿里,话里隐晦,却还是透露了她心爱的长女的情思,先皇自然明白,不过却没有表态,只是说了这件事情还需敬王亲自做主才行。
这件事情本来是可以这般平安无事地过去的,只是当时的敬王却是恨极了先皇抢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当先皇同她说,“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皇弟,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何况不能随便对待的,更何况,这又是戚将军府的长女,若是你不喜,朕便去告了戚将军去,早点断了也好,还请皇弟仔细思忖,可千万不能日后再耽误了那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