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歌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话,知道是死者本尊散布的消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你没事吧,好端端的说自己死了干嘛。”
“你老爸我混了太多年黑道,现在老了,不想玩了。”苏立眨了眨眼睛,拍拍她的背,“要是金盆洗手呢,肯定会有仇家找上门,我老了,图个清静,干脆说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把这里的事处理处理,我就要飞去美国养老喽。”
“哦。”苏慕歌点点头,紧锁眉头,佯装思考了一番,实则她是想着在国内也没有她哥的消息,说不定她哥人在国外呢,这样一想,她大力支持苏立的决定,挺起胸脯,拍拍他的肩膀,“我苏慕歌支持你的决定,举家迁往洛杉矶。”
只是苏立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话都说不完整了。“那个慕歌啊,不是...”
“不是?”苏慕歌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哦,不是洛杉矶啊,您老以前老念着那里好,我还以为您真要去那呢。没事没事,其它地方也成。”
苏立一听,愈发充满愧疚地看着慕歌,捋了捋胡子,故作心痛地说道:“是这样的啦,你老爸我呢,以前积怨太深,现在要处理那些千八百年前的事呢,少不了是要花些银子的。你也知道,你老爸向来大方,再加上以前花钱如流水,这一算下来,所剩无几,我们这一大家子都去那里呢,有些...哎呀,你懂得。”
慕歌这一听可急了,一想到身边的小红小绿伺候自己十几年这就要走了,还有赵管家,尽心尽责,她也是个性情中人,说什么也不容许自己的父亲如此无情,当即冷下脸来,“不行,不管是赵管家,还是小红小绿,这些年来在苏家的,一个都不能少!”
“我苏立可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们当然要跟去的。”苏立立刻接过话来,转而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讨好,“你看,你和阿泽两情相悦,他就是苏家的准女婿啊!你也不愿离开他,他也不想离开你,对吧?”
对呀,刚刚自己怎么忘了他。她一拍脑袋,反应过来,想想苏立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一想,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敢情您老人家是要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国内啊!”
“老爸这也是培养你嘛!”苏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疲倦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累了,先去躺躺。”他说着赶紧起身离开。
苏慕歌看着他,满脸黑线,她不是瞎子,知道现在还是早上8点啊!才8点!只是她老爸说一不二,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改变。无奈之下,她只能故作柔弱地看着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言的郑珊,又挤了几滴眼泪,大叫道:“妈!”
郑珊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见她一声哀嚎,抬头,盯着她看了3秒。
“哦。”她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又低着头继续看报。
苏慕歌当即扶额,欲哭无泪,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究竟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苏慕歌死了。
那一天,她的尸体被雪白的帆布覆盖着,被担架抬着扔在了她家门口,突然围了很多的人,把他们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张然熙本来想趁放学后去她家问问情况的,老远就看见前面的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费了好大劲终于穿越汹涌的人潮,却看见她家门口那凄惨的光景,瞬间石化。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用手捂住嘴巴,身体不断的颤栗,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想要掀开白布,只是手指刚触到那一片雪白,就被人抓住手腕,阿丘阴沉的五官落入眼里,“是,是她。她死得并不好看,不要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他说着抱起苏慕歌走进了苏家,周旋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像丢了魂一般,紧抿着嘴,双眼无神,一直愣愣的,不发一言。
他们家此时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屋子放眼望去如坠入冰川谷底,白的一片虚无。阿丘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纯白色沙发上,白布将她掩埋于其间,三个人站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张然熙才恨恨地说道:“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就这样把慕歌处决了?”
“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很大,已经不断有人要求处置苏慕歌,蓝琳也是迫于无奈。”阿丘说着眼眶也不禁红了,虽然那次海报事件后他一直想着法子戏弄苏慕歌,但渐渐的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如今却这样香消玉殒,他也是无比的心痛,可他也明白,这是南书城的法则,从来没有人可以打破,就算蓝琳自己也不行,他心里其实是极其的矛盾的。
“凭着一面之词,就说是慕歌干的吗?”张然熙一反常态,自己的好姐妹突然死掉了,她无比的心痛,通红的眼里更是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愤恨,“那我捅自己一刀,说是蓝琳干的。是不是她也要去死?”
她或许是太激动了,一直不断的战栗着。阿丘叹了一口气,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企图让她平静下来,“你在这里那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南书城的规矩吗?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可是,慕歌,我相信她是无辜的。”张然熙眼神坚定地盯着她,“蓝琳,她肯定会后悔的。”
阿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抓紧她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她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张然熙是如此的陌生,她的眼睛不再清澈,像是藏着一条火龙,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你们来了。”温柔的声音响起,苏烨坐在轮椅上,眉眼是遮掩不住的忧伤。
阿丘对着他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苏烨点了点头,笑容很是勉强,沉默了许久才哽咽着说道,“你们还是先走吧,我想和慕歌说会话。”
他们见苏烨都已经下了逐客令,只能离开苏家,只是三个人神色全都是各异的。
等他们都走后,苏烨才摇着轮椅缓缓地停在她的面前,掀开白布后,苏慕歌满是伤痕的脸颊出现在眼前,头发也是,散乱地披下来,肤色全是发青的惨白。苏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声音柔软得像是夜里的月光,“慕歌,让你受苦了。”
是夜,文娱部的地盘还是如往常一般热闹,只是台下的观众自从看了苏慕歌跳的舞之后,便都觉得台上的水平真是太业余了,一个个都索然无味。
突然,音乐戛然而止,舞者们停下动作,四处张望着,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身着红色皮衣的少女缓缓走向舞台,枣红的帽子下,被半张面具遮住的五官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她拿过话筒,尖锐的声音使台下的观众不由得捂住耳朵,离音响近的更是悲剧地倒了下来,口吐白沫,一直翻着白眼。
“我也会跳舞哦。”这声音听着像是笑着说出来的,却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熟悉的音乐响起,少女一个旋转动作,竟与那时的苏慕歌表演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会儿的气氛却不如那时热烈。随着浓郁的芬芳随着少女的动作不断地弥漫开来,四周的人全都痴痴地看着,不会动弹,也不说话,像是失去了知觉了一般。
站在暗处的蓝琳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屏住了呼吸,她轻轻戳了身旁的人一下,果不其然,只是轻轻一碰,那人就倒了下去。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捂着嘴,不着痕迹地浅笑了一下。
等跳了一段舞之后,台下早就倒下了一大片,几个勉强撑着的人也早已神志不清,一个个或站或坐着不断地左右摇晃,神色恍惚。
少女不慌不忙地从舞台上下了去,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漆黑的长夜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下了脚步。鬼魅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跟了那么久,不累吗?蓝琳会长。”
蓝琳缓缓地从她背后的暮色里走出来,嘴上还挂着笑容,“很好看的舞蹈。”
少女转过身子,依旧看不见面容,“那就要感谢替死鬼苏慕歌了,要不是你们那么着急就处理了她,说不定我还能学到更好看的舞步呢。”
“损失了一名人才确实心痛。”突然响起的男声让少女身形一顿,阿丘靠在她左边的巷子口,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没有什么比抓到你更有趣的了。”
“还有哦,恐怕让你失望了哦。”熟悉且俏皮的女声,苏慕歌从高处蹦了下来,朝着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本姑娘的寿命可不是一般的长。”
哼,原来是这样。左边是墙,三侧又被她们三人堵着,明明是不利的环境,那少女却显得十分的沉着,脚尖有规律地点着地面,一下,一下。
“时!间!到!”又是尖锐的声音,只见在她四周突然出现一大片朦胧的白雾,瞬间将她包裹,白雾渐渐扩散,瞬间,狭窄的街道就被朦胧的雾气填充着,可见度急剧降低。苏慕歌只觉得有什么擦过耳畔。她连忙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待大雾渐渐散去,黑夜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白,是一片虚无的白,苏慕歌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窄小的屋子里,放眼望去不见其它颜色,就连角落的茶座也被刷成冰冷的白色。她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头痛突然像是一排排密密麻麻地针,穿过她的太阳穴。她痛苦地扶着额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只觉得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耳畔嗡嗡叫个不停,又窜入她的大脑里,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见有谁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啊。”脑海里终于浮现出那人的脸,她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白湛泽!那个陷害了她的,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他背叛了她!
现在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只是出乎意料的,心里并没有预先想的那么仇恨,反而被苍白的悲凉所填满。苏慕歌撑着床板,双脚踩在冰凉的白色地板上,她打了个寒颤,竟有走在雪地上的错觉,这间房间没有窗户,头顶的灯照射下来的唯一的白光让她无端生出几丝眩晕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全身使不上力气,一双腿更是软绵绵的瘫软,她勉强扶着墙壁,缓慢地行走,好容易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苍白,血色全无,身上的白衣更衬得自己像个狼狈的女鬼。
自己不会死了吧,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再看四周,分明就是天堂的模样!苏慕歌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点都不疼!完了完了,她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腿渐渐失去了知觉。她现在才是真正的绝望,想她苏慕歌,生前别人听见她的名字哪个不闻风丧胆,没想到却是红颜薄命,还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她现在心里只有三个字,倒牌子!没错,就是倒牌子!
“完了,完了,一世英名全毁了。”后脑勺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墙壁,苏慕歌用双手捂住眼睛,一脸的悲戚,早就把白湛泽陷害她的事抛在了脑后。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缓缓打开,苏慕歌吓了一跳,看着从门后走进来的那个老人,枯黄干瘦的老脸沟壑纵横,一头花白的头发倒是梳得整整齐齐,老人伛偻这身子,看她已经下床,到没有变现出多大的惊奇,只是把手里端着的碗递到她面前。
苏慕歌看着眼前的老人,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孟婆?”
“孟婆?”老人看见她这样叫她,脸上倒生出几丝奇怪来,“乖孙女,你不会烧糊涂了吧,我是奶奶啊,可不是什么孟婆。”
“奶奶?”苏慕歌疑惑地看着她,记忆里的奶奶正在新西兰养老啊,怎么也死了?更何况,长得也不像啊!这究竟是是什么情况?而且她端的不是孟婆汤吗?
奶奶似乎没看出什么端倪,径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烧已经退下来了,才松了口气,关切地说道:“烧退了就好,这是最后一剂,喝完你的病就全好了,来,乖!”
苏慕歌闻着药,皱了皱眉眉头,捏着鼻子,“好臭啊!奶奶,我没死吗?”
“呸呸呸,”奶奶立即制止了她的话,“好端端说什么死不死的。”说完她又两手合并,朝着虚空拜了拜,“小孩子不懂事,见谅,见谅。”
苏慕影第一次见还有人这么迷信,咧着嘴笑起来,奶奶见她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将中药放下,又叮嘱她一定要喝,才出了去。
苏慕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才喃喃自语道:“Oh my god!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