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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出租车, 三人也没说过一句话,周雨坐在副驾, 感觉自己在被夜风里裹挟的刀风子给凌迟着。司机看着这三尊冷冰冰的雕塑, 又是大半夜的,不免有些犯怵, 不自觉调高了车载电台的音量——
“昨晚凌晨有一名N大女学生从宏光大厦的顶楼跳下, 警方排除他杀可能, 确定该名死者系自杀, 具体案件还在侦破中……”
正巧, 此时出租车经过了宏光大厦门口, 司机眼神往车外指了下, 忍不住跟周雨碎嘴道,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咋想的,有勇气死,就没勇气活着, 都是给父母惯的, 承受不了一点打击。”
也许是因为出了命案的缘故,宏光大厦的LED灯显得格外诡异,叶濛看着, 问司机:“什么打击?”
司机把今天看到的新闻报道解释了一下, “就是说这女孩子欠了很多网贷吧,好像是为了买个什么电脑,结果被人利滚利,还……还被强/奸了。”
车子到了丰汇园, 三人下了车,周雨打了个寒噤,不是冷的,是被自己细思极恐的想法给吓得:“你们说,‘引真大师’会不会就是利用这些人的心理,一步步让他们入‘门’,洗脑,通过非法手段集资钱财,将他们搜刮干净之后,再骗他们自杀。”
周雨被隔在他俩中间,并排往家里的胡同巷走,老远便看见他院子里那颗石榴树,墙头的猫“咻”一声从他们仨面前潇洒的穿过,巷子里灯光昏暗惨淡,三人的身影不断被拉长,看着有点像一家三口。
“听起来有点荒谬。”叶濛说。
“不荒谬。”李靳屿站在最外侧,补充道。
周雨下意识顺着他的声线望过去,原来这哥早上贴的创可贴下面居然是吻痕,想到这,他又暗戳戳地扫了眼叶濛,看不出来还是这么热情的姐姐……
李靳屿单手抄在兜里,另只手按指纹锁,头也不回对他们说,“我给你补充下,他们本身针对的就是底层社会挣扎在生存边缘的苦主,比如周雨,也可能是缺钱好骗的女学生,用于权/色交易,比如今天早上的死者,又或者是家里消息比较封锁的长辈。”说到这,他没点出来,而是扫了眼叶濛。
叶濛若有所思问:“那王兴生算哪类人,他没有抑郁症,他有钱,是个精明的商人,贴吧账号都有,消息肯定不闭塞。”
“他是最后一波人,”李靳屿解开门锁,一手抄兜,一手扶着门把,等他俩进去,“权贵,而且是有心理缺陷的权贵,比如王兴生混字母圈,有独特的性/癖。”
“多独特?”
李靳屿咳了声,不怎么愿意看她:“反正就很独特。”
“独特到需要去信教?”
周雨去冰箱拿了三瓶水,三人就站在厨房的吧台位子进行对话,李靳屿靠着吧台上,漫不经心地把皮带解开,抽出来然后丢在桌上,西裤松垮地搭在腰上,有种要上不上的懒散性感,叶濛觉得他是故意的。
周雨半口水含在嘴里,震惊地看着这哥的骚操作,脸红红的,莫名有点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他懒懒靠着,把手抄进兜里看着叶濛说:“我跟周雨查过,马猴跟王兴生早年都是文物贩子,他俩在广东是赫赫有名的‘猴王兄弟’。当年广州、深圳两地的古董商贩都是从他俩手里收货的。他们通过大陆跟香港的夹层货车,还有菜农等等途径,把古董运到香港。你知道,在香港交易就合法了。”
叶濛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光,她拧着眉,喃喃地说:“我好像想起来在哪见过马猴了。“
“想起来了?”
“宁绥大酒店?程开然接待那个北京套/牌/车的古董商,他当时手上戴着我妈那个戒指!咱俩扮服务生那次?”
李靳屿淡淡嗯了声,“王兴生后来洗白成功,变成了境外收藏家,马猴转型做境外专线,现在掌控着境外大量的收藏家信息。王兴生跟马猴都是教/徒。姐姐,你去过西藏吗?”
“没有。”叶濛如实说。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是信藏传佛教的,宗教文化在他们当地比较盛行,大多数生意人,尤其是做古董这行的,刨坟弄灰的,对神明都有颗敬畏心。很多明星和企业家都是佛教徒,而且他们不是像我们这样拜拜就完事了,他们修秘法的。”
叶濛其实在圈内也略有耳闻关于修秘法门/徒这回事。
周雨就比较好奇了,不知道手头又攥了一杯奶,如饥似渴地吞咽着,八卦地问:“谁啊谁啊,为什么啊?他们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这么迷信啊?”
李靳屿倒没那么八卦,没把圈子里这些豪门的秘闻八卦抖出来,只跟他说:“宗教信仰很正常啊。穷人求今生,有钱人求来生,这是人的通病。谁都想自己过的好一点。宗教信仰只是一扇门,谁也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什么。但是信宗教的人照样怕死,那些不怕死的,信得就是邪/教。‘引真大师’倒也不是逼他们自杀,只是说他抓住了这些人想死的决心,榨干了他们身上最后的血。”
周雨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一囫囵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一只魔爪,他忍不住后怕,眼神空洞地盯着吧台,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起来:“你们说,会不会还有很多,像早上那个姐姐一样,其实是入了邪/教,就好像我,如果我没遇上叶濛姐,我如果死了,大家一定会觉得我承受不住家暴和校园暴力才自杀的?”
“会。”
那晚,周雨再也没出过房门。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俩,吧台上昏昧地灯光投落下来,四周静谧无声,几乎隐隐可以听见冰箱的嗡嗡运作声,叶濛惶惶站了会儿,低声问:“你从马猴那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靳屿点了根烟在抽,侧着身子把烟灰缸拎过来,掸了掸烟灰说,“马猴说自己是‘引真’,周雨当场就否认了。”
李靳屿说让他爽的时候,马猴当时差点给他跪下,他哆哆嗦嗦地缩在拖把堆里,屁滚尿流地说:“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嘴贱我嘴贱。”
看起来马猴的骨架子其实比李靳屿还大,但到底整天浸淫在小姐堆里,腆着个啤酒肚,身子骨虚,李靳屿踹那两脚,立马给他吓得跪地求饶。
李靳屿坐在地上,一条腿支着,胳膊懒洋洋地搭着,手机对着他,“王兴生到底怎么死的。”
马猴一脸诚恳,“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劝他不用跟‘引真’作对。然后我就听说他自杀了。”
……
“这人嘴里有真话吗?”叶濛将他夹在手里的烟抽过来,含着。
李靳屿垂眼睨她,喉结滚了滚,“不知道,但是他这话,让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王兴生的监控视频到底是谁换的。”
“谁。马猴?”
“不,”李靳屿说,“是王兴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