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的语气明显郑重的多,这不由的叫林雨桐一愣,“说亲呀!我和你舅舅正在物色,你二舅之前来信,提了一句,说是别急着给璇姐儿定下来,他那边有好的人选,不过是刚好赶上打仗,这事暂且没提罢了。”
英姐儿一喜,“那就更不怕了。若有这么一个夫婿做借口,皇家还好意思抢人?人家儿郎为了大周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他们在后面却抢了人家的妻室……”
是这个话!
便是李昭真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赐婚,只把这理由往出一扔,李昭他不把他说出来的话吞进去才怪。
老二确实是说过这话,而且四爷和桐桐也知道老二指的人是谁。这事两人没松口,但若是发展的顺利,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人选。
这些话当然也就无法跟英姐儿说了。
英姐儿是特别放心的去午睡了,下午起来跟金双几个在花园子里,也不是玩耍,金双和金伞是顾不得玩耍的。这俩姑娘属于时刻不忘赚钱的那种性子,打从知道种花种草要是培育的好了也挣钱之后,两人就在后院里忙活开了。夏天是赶不及了,还等着秋天的时候卖一茬菊花和金桂呢。
文岚儿靠在一边做针线,手里拿着的是给绥姐儿的鞋面。璇姐儿在边上帮着久儿磨药粉,久儿说要配一种熏蚊虫的香料,试的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草或是草根。她在这边磨,久儿蹲在一边翻医书,把璇姐儿看的心里发毛,“你这配出来的行吗?”
不知道啊!我得等晚上的时候在园子里试试才知道。
璇姐儿朝后躲,“半夜我可不跟你出来喂蚊子。”
“我也不去,等弄好了,我就叫四哥把这些散给街上的乞丐,效果好不好的,叫四哥问问不就知道了。”久儿头也不抬:“不过应该有用!娘说叫我去汇慈庵的,这次又耽搁了,其实去山上试药最好……”
英姐儿看着久儿眼里就有些热切。
徐氏眼神太直接了,看的久儿回头看她,眼里带着几分询问之意。
英姐儿一转视线,看向在亭子外面抓着几根草叶蹲在一边玩斗草的舞儿和柳儿……久儿以为她是让自己看这两人呢,这一看之下,她的眉头就皱起,然后站起身来,“五姐六姐,你们在干嘛?不是在帮着大姐二姐分苗吗?”
舞儿愣了一下,然后吐吐舌头,“这就去……”
柳儿却一把拉住了舞儿,“叫两个丫头去了,那活用不了那么些人。”
说着话,蹲在原地并没有动。
璇姐儿皱眉,就要说话,文岚儿一把拽住了她,轻轻摇头。璇姐儿不解,但是到底是给了这个准二嫂面子,没搭话。只朝刚过来的英姐儿笑了笑。
见有外人在,久儿也没说别的,只道:“那边活要是不多,过来帮我用这下脚料缝上几个小药包,不讲究针脚,不露药就行……”
“那得用细纱布!”柳儿起身踮起脚尖探头看了看文岚儿边上小箩筐里的小布片,“那布太碎了,缝不了。用了也是白费功夫!再说,你那药粉细的的跟尘似得,包在什么里也不行啊!”
“放药丸子的。”久儿又解释了一句,“您别管我做什么用……”
柳儿还要说话,倒是舞儿先跑过来了:“我看着缝吧。”
柳儿没再说话,跟过来站在簸箩边上,挑了这个挑了那个,好似没一块叫她满意的。反倒是将文岚儿那原本十分规整的簸箩翻的乱七八糟的。文岚儿是个细致人,布头也不乱放,颜色差不多的规整到一处,用一个竹夹子夹着,大的夹在一边,小的夹在一边。十分好挑拣。她手里这双小鞋子是给绥姐儿做的,才过了周岁的孩子刚走路,鞋底子要软,鞋面也不能太硬。那么点的小鞋子,用不了多少布料。她之前做裙子剩了不少这紫烟罗的料子,给绥姐儿刚好做一条小裙子,剩下几块巴掌大的布料,她觉得好看,这才捡了出来,想顺道给孩子做双鞋。
刚才在这里的时候,久儿听见她跟璇姐儿说话说了这么一茬。
家里绥姐儿不比谁金贵?还是文家这位表小姐,家里的准三少奶奶拿不住好料子给绥姐儿做一双鞋?
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挑拣起布头不布头的了。
记在族谱上,住在侯府里,给了丫头婆子,不是说她们几个真就是侯府千金了!
她的眼里慢慢就没了温度,思量着这几天一定得找机会跟大姐说一声。这个时候,偏大哥不在。金舞和金柳这是要造反呀!
英姐儿过来笑了笑,将那布头又重新开始归置,“这都是好料子,鲜亮的很。”然后拿出两块比帕子略小些的布料来,翠绿的,不知道是做什么剩下的,她主动跟文岚儿和久儿搭话,“你们看两块怎么样?”
文岚儿笑了笑,“难为表妹看的上……你要喜欢,这几天我得空了,给表妹做双便鞋可好?”
金家的便鞋都是林雨桐给的样子,大致就是拖鞋的模样。这么大的两块,刚够做鞋面的。
英姐儿一拍手:“还真想到一块去了。这个做便鞋刚好。那就麻烦表姐了!”
这边说着话,舞儿的脸羞的通红,柳儿低着头没言语。不等舞儿把布头挑好,就只说不舒服,要回去休息,然后人走了。
这气氛就很不对了,文岚儿起身叫英姐儿和璇姐儿,“要不去我那边,挑几个花样子来。我想给绥姐儿的鞋上绣两只蛐蛐,却总也不得好图样,你们谁能画,正好央你们画两张来。”
英姐儿就笑:“求我呀!这个我在行!回头给你花一整套的蛐蛐毛虫来。”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不放心久儿的璇姐儿走了,还跟久儿道:“那你收拾好你的药瓶瓶药罐罐也过来……”
久儿应着,等人走远了,却拉下脸来。
那边璇姐儿问文岚儿,“怎么不叫我说话?”
文岚儿摇摇头,“叫你说话……你要说什么?”
什么?
文岚儿教她:“你说什么都不合适。你出言劝住久儿,可这就助长了舞儿和柳儿的脾气,以为她们那样做就是对的。你没发现她们已经有些骗了。只看到了侯府的富贵,却全然不知道这富贵不是那么好驾驭的。她们需要一点教训,所以,久儿就没错。可要是由你说了那俩,这可就不一样了。你的身份不同,偏偏年岁小。我倒是比她们大,英姐儿也勉强大,可在她们看来,我们现在是亲戚家的姑娘……怪不得金家的事。因此,你开口一说,她们难免想左了,认为咱们家还是不拿她们当主子。见识浅薄,一时间把握不住分寸也是有的。这世上的人有千百种,会遭遇各种的境遇变化。境遇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这也就是娘当初不叫她们进府里的原因,也是现在一定要叫她们学规矩,给她们的嬷嬷也是最严厉的一个缘故。若是咱们还在辽东,那么舞儿和柳儿就还是当年那个舞儿和柳儿,她们蹲在门口晾晒着菜干,也是甘之如饴的。”
璇姐儿沉默了,然后缓缓点头,“怪不得娘上次说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文岚儿笑了笑,“她们的事……给她们时间自己处理,如此才是最恰当的办法……”
璇姐儿似有领悟,英姐儿看向文岚儿的眼神却变了,她一直觉得文岚儿嫁给三表哥是极其不合适的,总也忘不了当年的后宫风云。可如今不是当年,若是文岚儿和三表哥一直就是府里的三少爷三少奶奶,然后三表哥说不定能考个名次出来,夫妻俩外放为官……那当年的事还会重演吗?境遇不同,人才会不同的。
她释然一笑,想起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美多好!
这边三个人携手走远了,久儿看了一眼舞儿,然后打发身边的丫头,“请两位姐姐过来说话。”
金双晒的脸有些发红,金伞手上还沾着泥呢,这会子急匆匆的过来,“怎么了?”左右看看,不见其他人,“前面出事了?”
久儿叫丫头打了水,亲自拧了帕子给两人擦,“二姐三姐……咱们进了侯府,但咱们本来是谁,这不该忘吧!”
金双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这意思,金伞眉头一拧,将手里的帕子往盆里一扔,转眼就盯着金舞,“怎么?好日子过的忘本了?”
金舞还是怕金伞的:“不是……没有……我就是见柳儿一个人,我陪陪她,你叫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我又没顶嘴,又不会说不干……干嘛这么看我?”
久儿一把将急赤白脸的她拉开,“今儿就咱们四个在这里,我问你五姐,六姐有没有说过别的不合适的话?”
金舞眼睛一亮,“说过!说过的!”她挨着金双坐了,“……上次家里待客,泡了海参……她想吃海参了,跟厨房要,厨房说这次泡的用完了,要想吃,马上先泡,明儿一早就能吃上,她不乐意,当时没说什么,回来说了一句,就不信璇姐儿想吃了,你们也这么推脱……”
她说着,见那三个还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又急忙道:“还有……还有大姑奶奶上次带来的海鱼,璇姐儿要招待以前认识的各家小姐,要了两尾去……她也去要了一尾,说是喜欢吃……可巧本来只有一桶,娘分了一半给了顺王府,家里只四尾,一尾给了老太太,一尾给了太太,剩下的本说给大房三房的,但大爷那边说吃药怕相克,三爷三奶奶都嫌弃腥气大,也不吃。璇姐儿就说要待客图个新鲜……后来柳儿去厨房要了,不知道怎么璇姐儿那边的丫头知道了,璇姐儿干脆没上那道菜,给了她一尾,多出来的那一尾,也没法上两桌,就给在外院上课的几位少爷端去添菜了……”
这些事,金双和金伞全都不知道,就是久儿也不是很清楚。她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六个时辰都是捧着医书的。
几个人一边心里震惊这一件一件争吃争喝的事,更失望的是,这些事舞儿都知道,平时不见说。今儿见事情不对,全都招了。跟柳儿那好的跟一个人似得的关系,也全像是忘了一般。
这些特质真要说起来,其实比争吃争喝更可恶。
金舞张着嘴,好似好要往下说,金伞一巴掌就抡过去了,“闭嘴!”
金舞被打蒙了,“三姐,你为什么打我?”
金伞恶狠狠的看她:“这些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她争来的吃的,争来的喝的,你有没有跟着吃跟着喝……”
金舞低下头,“我不吃她自己也吃不了……反正又不是我要的,你打我干什么?”
金双拉住金伞:“你说的没错,打没用!心坏了,你就是打死她也没用处的。我这就去见娘……这事不能瞒着的……”
金舞的脸都白了,看着金双跟一阵风一样的从眼前刮过去,眼前一黑,几乎站里不住,这要是叫娘知道了……可怎么办?娘要是讨厌自己了,要怎么办?
久儿喊了一声:“二姐,别急!姐妹一场,总得把话说明白才好。”
金双站住脚,回头看久儿。
却见久儿站在亭子边淡淡的笑着,这叫金伞心里泛起了凉意。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默默的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院子。
院子里闹成那样,林雨桐能不知道吗?璇姐儿和文岚儿坐在林雨桐的边上,璇姐儿低低的说了今儿的事,“……吃的喝的都是小事……就怕……欲壑难填!”
说到点子上了。
林雨桐笑了笑,“你也大了,懂得抓要紧的地方了。但不着急……且看看,看看她们想怎么办?”
晚上,等金舞金柳两人的屋子灯都灭了,金双和金伞才去找久儿,“你说怎么办?白日里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久儿看金双,“咱们的命是爹娘给的……没有爹娘,咱们不定要遭遇什么,说不得早已经冻死在路边,被野狗叼了去了……爹娘没拿咱们当下人,家里少爷姑娘都拿咱们当个人……可要让人家把咱们当人,咱们得活的像个人。什么侯府千金,什么大家小姐,那是爹娘疼咱们。但咱自己心里得清楚,咱就是丫头……拿一辈子报答都报答不完的……”
金伞点头:“这些话我和二姐心里都有数……你就只说,想拿这俩怎么办吧!这事要是让爹娘知道了,还不定得多伤心。当年为了咱们,娘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都得罪了。要不是娘手段高,这家里都没四房的立足之地。这道理我能不明白……”
久儿心里苦笑,真当咱们现在不说,娘就不知道了。但她现在没对这姐俩说这个,而是道:“送回老家吧!听说,那边娶亲怪不容易的,军中有功的儿郎多的是,咱们好歹身上有金家皮,叫人知道金家舍得把姑娘嫁过去,至少还是有点好处的。在那边……天高皇帝远的,要是好好过日子,金家全族又不远,二老爷还是那么大的官,受不了委屈。若是不好好过日子,家里不管不问的,人家就知道她们在娘家不受待见。军中的爷们怜香惜玉的少,打几回就打明白了。她们啊就是好日子过的忘本了……有人给提提醒,我觉得挺好的……”
这话说的无情,但这不得不说,是最好的安排了。说是嫁过去叫人打一打就学乖了,但其实找合适的人选,可能会选强势一些的,但绝对不会选动辄打人的。要是外面有个强硬的男人,叫她们在家料理家事,养儿育女,说不定日子也就能过下去。
金双点点头,“我给大哥写信,然后抽个空,跟娘提一提这个事情。”
可还没等金双跟林雨桐提呢,外面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陛下说了,大皇子妃选金家的姑娘。金柳贪吃,爱吃个零嘴,偷着叫小丫头拿几个铜板买零嘴的时候听说了。得了这个信儿,她是又惊又喜,她知道家里不愿意璇姐儿进宫,于是,吃完饭,当着一家子的面她就跪在林雨桐的面前,“娘,我愿意替璇姐儿……我愿意替璇姐儿嫁给大皇子……”
什么?
璇姐儿都愣住了:谁要嫁给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