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这特么还是老徐吗?
当年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老徐那可是信誓旦旦这辈子都不做自己的朋友。
这几年过去,丫的是吃了什么药,还是喝了多少酒,都断片了?
“老徐,你可是不同了啊。”
“有不同吗?”徐兴国张开双手,肩膀上的中尉肩章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然后自己打量起自己来:“我不还是我的吗?还是那个农村娃,还是那个你的老冤家!”
他居然主动提“老冤家”,还主动提“农村娃”这两个身份,让庄严再一次感到巨大的错愕。
他甚至有些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他娘的还是当年的那个老徐吗?
“看到你这样,我倒是真放心了,我还以为今晚你看了我,一定非得用酒来向我报仇了。”
“哪的话啊!”徐兴国大大方方说:“当年都年轻,什么都不懂,我向你承认错误,是我小气,其实啊,说起来我是应该感谢你才对。”
“感谢我?”庄严下意识要伸出手,摸摸徐兴国的额头,看这厮是不是在发高烧。
徐兴国十二分认真道:“当然啊,你以为我开玩笑?”
庄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现在觉得自己当初跟老苏说别安排自己和徐兴国一桌是对的,老徐怎么看都不大正常。
“这……”
“这什么这啊?”徐兴国不由分说地将庄严按在椅子里,然后自己对林清影说:“弟妹,能跟咱换个位置吗?我和庄严多年没见,想挨在一起坐坐,很多战友之间的话要聊。”
回头看了一眼白玲玲,说:“这是我爱人,你们俩先聊聊。”
白玲玲穿着军装,挂着个少校军衔,人剪了一头齐耳短发,鹅蛋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也许是穿着军装的原因,看起来英气逼人。
林清影微微一笑,和徐兴国换了位置,跟白玲玲挨着坐在了一起。
徐兴国马上为庄严介绍起白玲玲来:“对了,我差点忘了,庄严,这是我爱人,军区总医院的,你看,比咱们军衔都要高,论兵龄,你我都要叫她老班长。”
这意思很明显了。
白玲玲的年龄比徐兴国大。
庄严也不觉得为难,人家军衔高就是军衔高,于是朝白玲玲笑了笑,说:“看来我们老徐好福气啊,能遇到嫂子你这样的好姑娘。”
白玲玲说:“庄严,你还别说这话,我们家老徐脸皮薄,你这么说,那是否定他个人努力了。”
徐兴国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在庄严身旁坐下,对他说:“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弟妹?”
“嗨!你看刚才和你聊天我都忘了。”庄严朝林清影扬扬下巴:“这是我未婚妻,林清影。”
“弟妹是做的哪行啊?”徐兴国问。
庄严说:“她啊?是个摄影记者,到处跑。”
徐兴国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记者好啊,文化人!哪像咱们这些大老粗。”
崔伟楠在一旁看着徐兴国,好半天了才忍不住打断:“我说徐副连长,你们俩能不能歇歇,政委都上台讲话了。”
“哎哟!”徐兴国马上坐正了,扭头朝饭堂前布置的小礼台上望过去,举起双手,等政委说了第一句话,马上啪啪啪啪鼓起掌来。
整个婚礼简单又热闹。
那天晚上,庄严一整晚坐在徐兴国身旁,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仿佛不认识身边这个老徐了。
虽然徐兴国真真切切就坐在他的身边,可是却觉得那么遥远。
整个晚上,徐兴国和庄严说气话来都客客气气,甚至热情洋溢。
可不知道为什么,庄严总觉得少了点啥。
少了什么?
他又说不上。
也许是当年俩人从新兵连到考军校前,一直都在针锋相对,一直都在相互较劲,忽然变得好像没有任何冲突了,反而令人不习惯了。
庄严不由得暗暗感慨,这环境和地位还真能改变一个人的脾气,而且是改变得那么彻底。
现在可以说是徐兴国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光了,娶了个比自己军衔还高的老婆,而且背景强大,自己这两年春风得意,这排长刚当一年多就破格提拔副连长,在“红箭”大队首长眼中又是青年军官骨干。
可以说,当兵之后是没什么比这更顺的时候了。
所以,徐兴国说话再也没有从前那么冲,人也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敏感。
从前庄严的话,老徐总认为是在针对自己,即便到最后庄严劝他退出总部集训,他都认为庄严是觉得怕自己和他竞争而劝退自己。
即便在知道当年是严肃向队里报告了自己的伤势,徐兴国依旧执拗得选择将怒气撒在庄严的身上。
也许有些人注定就是冤家,至少庄严也无可奈何的承认这是事实,而且无法改变。
但是今天,一切都变了。
老徐不再是老徐了。
庄严却突然没有了喜悦,反而觉得整个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劲来了。